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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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盞茶功夫之內,快活王便已上道,行動之迅速,當真絕未浪費片刻時間。 朱七七輕嘆道:「看來那『復仇使者』此番非但要鎩羽而歸,只怕連歸都歸不得了。」 沈浪微笑道:「這一仗他雖然操之過急,而有失策,但快活王若想將他除去,只怕還未必有如此容易。」 朱七七笑道:「我也願他能和快活王……」 語聲戛然而頓,急風第一騎已大步而來,瞧著沈浪微笑道:「王爺已將這副千斤擔移在弟子肩上,弟子雖然力有未逮,也只有勉力挑起。這一路上公子若能不吝指教,弟子感激不盡。」 沈浪笑道:「你說得太客氣了。」 急風第一騎正容道:「弟子說的無一不是肺腑之言。對公子之一切,弟子都早已佩服得很。一路上只要公子惠予合作,若有所需,弟子必當從命。」 沈浪嘆道:「快活王能有你這弟子,實乃他之大幸。一個能對自己階下之囚也如此謙恭的人,將來何患不成大事!」 急風第一騎微笑抱拳道:「能得公子一字之讚,實乃弟子此生最大欣慰之事。」 沈浪道:「你貴姓?大名?」 急風第一騎道:「一入王爺門下,我輩早已全都將姓名忘卻,只是,公子既然垂詢……弟子方心騎,不是奇怪之奇,而是騎射之騎。」 沈浪含笑道:「以心為騎,何愁不能馳騁萬里!」 急風第一騎躬身道:「多謝公子美喻。」 沈浪道:「不知可否請教,我等要往何方行走?」 方心騎道:「先赴洛瓦子補充食水,再轉西北。」 王憐花忽然接口道:「西北?那要走到什麼地方?」 方心騎微微笑道:「羅布淖爾一帶。」 王憐花動容道:「羅布淖爾?……是否就是江湖傳言中那鳥獸絕跡的沼澤地帶,還有一部分人稱之為『羅布泊』?」 方心騎笑道:「不錯,正是那裏。」 朱七七忍不住插口道:「那裏既然連鳥獸都不能生存,人又怎能住下去?」 方心騎道:「有人能的。」 朱七七道:「別的人也許能,但快活王一向最注重享受,就算在行旅中使用的帳篷,都那麼豪華,那裏又怎會有他住的地方?」 沈浪微笑道:「快活王乃非常之人,非常之人自然有非常之居處。」 方心騎拊掌道:「難怪王爺常說沈公子乃是他平生第一知己,如今看來,果然不錯。」 洛瓦子乃是白龍堆外最大的一處綠洲,許多年來,漸漸已成市集,關外的牧民、關內的商旅,在這裏進行著各種交易,出關入關的駱駝隊,也都在這裏駐紮打尖,只因附近百里,這裏是唯一有水的地方。 方心騎率領的駱駝隊,在這裏以高價補充了食水。 於是,他們便進入飛鳥不渡的「羅布淖爾」沼澤地區。 這一段路途,自然是十分艱苦,若非方心騎對沼澤裏的一石一木都瞭若指掌,簡直令人無法想像這許多人畜怎能通過。 縱然在如此艱苦的環境中,他們的隊伍仍保持著整肅的軍容,蜿蜒走向「庫魯克河」的幹河床。 現在,朱七七終於能和沈浪共乘一匹駱駝,行程雖然艱苦,但她的心裏卻始終是甜甜的。 她從未能與沈浪互相依偎如此之久。她的精神一鬆懈,死亡的陰影,也似越來越遠、越來越淡了。 卻不知他們每走一步,便距離死亡近了一步——這正是一段死亡的旅途,而他們此刻正已接近終點。 進入沼澤之後,風沙倒小了。 天地間,彷彿靜得很,只有清脆的駝鈴,不時發出一兩聲悅耳的聲響,給這枯燥的旅途,平添了許多詩趣。 朱七七悠悠嘆道:「快活王怎會住在這種地方?難道他不怕受罪麼?」 沈浪笑道:「大漠之中,處處都有不可思議的神秘地方,我想,在這沼澤之中必定也有一處,快活王想必就住在那裏。」 朱七七道:「神秘地方?……難道在這沙漠之中,也會有那古墓一樣的地方不成?」 沈浪嘆道:「天地間的神秘,有誰能猜測?」 朱七七悠悠地出了會兒神,嘴角泛起了甜笑,緩緩道:「你記不記得,我們在那古墓中……」 沈浪嘆道:「那正是我們第一次見到金無望的時候。」 朱七七嗔道:「我在想著你的事,你卻在想別人。」 沈浪柔聲道:「你就在我身旁,我又何必再想?而金無望……」嘆息一聲悠然住口,故友之情最是令人神傷。 朱七七面上突也現出傷感之色,幽然嘆道:「金無望固然是生死下落不明,但我八弟,他……他小小年紀,那天失蹤之後,又會到哪裏去了。」 沈浪展顏一笑,道:「你那八弟活潑聰明,誰也捨不得殺死他的。他無論落在什麼人的手上,那人都必定會好好地對待他。」 朱七七黯然道:「但他若落在惡人手中,豈非……」 突聽一陣駝鈴震耳,方心騎在外面沉聲喚道:「沈公子……」 沈浪應聲道:「方兄有何見教?」 方心騎掀開了那小小的帳篷,笑道:「兩位請恕弟子打擾,弟子要對兩位無禮了。」 朱七七動容道:「無禮?」 方心騎揚起手中兩塊黑巾,笑道:「目的地已將到,弟子不得不蒙起兩位的眼睛。」 朱七七嘆道:「咱們在這裏反正什麼也瞧不見,你還要蒙住咱們的眼睛,我……我豈非連沈浪都瞧不見了。」 方心騎歉然笑道:「抱歉得很,王爺令嚴,弟子不得不分外小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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