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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〇


  沈浪平日雖然當機立斷,但在這一剎那間,卻拿不定主意,只因他自知在快活王面前,是一步也差錯不得的。

  只聽白飛飛輕輕嘆息了一聲,道:「王爺明知賤妾是認得沈公子的,為何還要故意這麼說?」

  快活王拍了拍頭,笑道:「哦,原來你說的那位沈公子,就是這位沈公子呀。」

  白飛飛溫柔地笑了笑,道:「賤妾昔日流浪江湖時,若非這位沈公子多次搭救,現在……現在只怕就不能侍候王爺了。」

  快活王笑道:「如此說來,本王倒真該謝謝他才是。」

  沈浪含笑揖道:「不敢。」

  白飛飛道:「沈公子今日居然也會來到這裏,賤妾當真是不勝欣喜。」

  快活王道:「好教你得知,他此刻已與本王是一家人了。」

  白飛飛真的像是十分歡喜,笑道:「這……這是真的?」

  快活王道:「本王縱騙盡世上所有人,也不會騙你。」

  白飛飛道:「這真是天大的喜事,賤妾無論如何,也得置酒敬兩位一杯。」

  一面說話,一面已掙扎著下了花床。

  快活王趕緊過去扶著她,道:「你莫要勞動,本王要喝酒,自會找別人伺候。」

  白飛飛道:「王爺放心,賤妾此刻已好得多了。」

  她輕笑著接道:「何況,今天是兩位絕代英雄見面的日子,賤妾若不能親手為兩位置酒,實在是終身遺憾。」

  她輕輕拉開了快活王的手,盈盈走了出去。

  快活王瞧著她的身影,嘆道:「她什麼都好,就是身子太單薄了些。」

  轉首笑問沈浪道:「你瞧如何?」

  沈浪面帶微笑,卻故意嘆氣道:「名花已得名主,沈浪徒喚奈何。」

  快活王捋鬚道:「沈浪呀沈浪,你莫非在吃本王的醋麼?」

  沈浪笑道:「王爺豈不正是希望沈浪吃醋麼?」

  快活王縱聲長笑,道:「沈浪之能,萬夫莫敵;沈浪之唇,亦是萬夫莫敵。上天若只准本王在白飛飛與沈浪兩人中選擇其一,本王寧擇沈浪。」

  沈浪笑揖道:「王爺如此說,當真勝過千萬句誇獎沈浪的言語。」

  快活王突然頓住笑聲,目光逼視沈浪,沉聲道:「我如此待你,但願你日後莫要負我。」

  沈浪肅然道:「知遇之情,永生不忘。」

  快活王伸手一拍沈浪肩頭,大笑道:「好,絕代之英雄與美人盡屬於我,本王今日豈能不醉。」

  白飛飛已盈盈走來,衣袂飄飄,有如仙子。

  燕兒與鶯兒跟在她身後,一人手上托著個精緻的八珍盤,盤當中有山珍美點;另一人手上托著的自然是金樽美酒。

  白飛飛嫣然笑道:「賤妾也沒有什麼奉待沈公子,只有手調的『孔雀開屏』酒,王爺素覺不錯,只不知是否能當得公子之意。」

  沈浪笑道:「王爺於名酒美人鑒賞之力,天下無雙,王爺既覺好的,想必自是……」話猶未了,捧酒的燕兒「嚶嚀」一聲,腳下似是絆著什麼,身子向他懷中跌倒,沈浪趕緊伸手去扶,只覺掌心之中,已被塞入了一張小小的紙條。

  ▼第三四章 連環計停當

  沈浪暗中接過燕兒塞入掌心的紙條,聲色不動,笑道:「小心走好。」

  快活王微怒道:「你跌倒也不打緊,若要玷污了沈公子的衣裳,若要傾倒了姑娘手調的美酒……」

  白飛飛立刻柔聲接道:「賤妾再調一次,也沒什麼。」

  玉手執壺,為快活王斟酒一杯,快活王怒氣立刻化作長笑。她不但有馭下手段,也有迎上本事。

  她不但能令快活王服服貼貼,也能令這燕兒鶯兒死心塌地,沈浪瞧在眼裏,不禁微笑頷首。

  ***

  一杯酒下肚,沈浪立刻發覺這「孔雀開屏」酒,不但芳香甘洌,無與倫比,酒力之沉厚,亦是前所未有。

  這酒中似乎不但有大麯、茅台、高粱、汾酒、竹葉青等烈酒,還似有狀元紅、萄葡桂圓等軟酒。

  這十餘種酒摻和在一起,喝下肚裏,又怎會不在肚子裏打得天翻地覆?

  縱是鐵鑄的肚子,只怕也禁受不起。

  何況,硬酒與軟酒摻和在一起,不但酒力發作分外迅快,而且後勁之強,也是夠人受的。

  沈浪立刻留上神了,一杯酒雖然仰首飲下,總留下小半;白飛飛為他斟酒時,也總是倒得少些。

  快活王卻是胸懷大暢,酒到杯乾。

  他縱是超人,卻也有人類的弱點。

  那顯然便是酒、色二字。

  芸芸眾生,又有幾人能闖得過這酒、色二字。

  於是,快活王終於醉了。

  他雖然還未倒下去,但銳利的目光已遲緩、呆滯——他瞧人時已不能轉動目光,卻要轉動整個頸子。

  沈浪以手支頤,道:「在下已不勝酒力,要告退了。」

  快活王叱道:「醉,誰醉了?」

  沈浪微道:「王爺自然未醉,在下卻醉了。」

  快活王縱聲笑道:「沈浪呀沈浪,看來你還是不行,還是差得太多。縱然本王喝兩杯你只喝一杯,你還要先倒下去。」

  沈浪道:「是是是,在下怎比得王爺。」

  快活王大笑道:「莫走莫走,來來來,再喝幾杯。」

  他果然又舉杯一飲而盡,拍案道:「好酒,再來一壺……不行,再來八壺。」

  他雖是睥睨天下、目無餘子的絕代梟雄,但等到喝醉了時,卻也和個趕騾車的沒什麼兩樣。

  只見他忽而以箸擊杯,放聲高歌,忽而以手捋髯,哈哈大笑,忽而伏在案上,喃喃自語,道:「白飛飛,你為什麼定要叫本王苦等你……本王已等不及了……本王今日一定要在這裏歇下。」

  沈浪瞧了白飛飛一眼——這女孩子身在虎窟之中,居然能保持身子的清白,快活王居然不敢動地。

  沈浪目光中也不知是歡喜,還是佩服。

  白飛飛的剪水雙瞳也正在瞧著他,那溫柔的眼波中,像是含蘊著敘不盡的情意,敘不盡的言語。

  她像是正在對沈浪說:「你可知道,我一切都是為你保留的。」

  兩人僅只瞧了一眼,卻已似全都瞭解了對方的心事。

  白飛飛眼角瞟了瞟快活王,嫣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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