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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三


  他一連說了三次,面不改色,王夫人一連聽了三次,也若無其事,外面的熊貓兒卻火了,真想罵出來。

  「老話,老個屁。」

  只聽王夫人笑道:「江湖中最不容易得到之物,也是最珍貴的東西,一共有三件,你可知道是些什麼?」

  沈浪笑道:「這大約不是老話了,在下沒聽過。」

  王夫人道:「你想想看……這話也不算太老。」

  沈浪沉吟半晌,道:「少林寺藏經閣所藏之達摩神經,是否其中之一?」

  王夫人道:「少林派雖號稱武林第一門派,但少林僧人之武功,最多也不過佔得『平實』兩字,從未出過天下第一高手。由此可見,有關那少林神經的種種傳言,也許只不過是少林僧人故神其說,世間是否真有此經,已成問題,經中是否當真載有無上武功心法,更不可知,所以它算不得的。」

  沈浪道:「連少林神經都算不得?」

  王夫人斷然道:「算不得。」

  沈浪笑道:「那麼別的武功秘笈更算不得了。」

  王夫人道:「武功秘笈乃是死的。試問世上究竟有幾人的武功真是自這些秘笈上學得的?智慧、毅力、經驗,再加上時機,才是練成絕藝的真正要素,只不過世人無知,常會被這些武功秘笈的種種傳說迷惑而已。尤其那無敵和尚的武功秘笈,更是所有秘笈中最害人的。」

  她這番話雖然幾乎將武林中傳統的故事全部推翻,但說的卻當真是切中時弊,就連沈浪都不禁大為嘆服。

  沈浪嘆道:「夫人能言人之所不能言,敢言人之所不敢言,當真令在下頓開茅塞。昔年天下英雄,若是知道這道理,衡山之役,也不會死那麼多人了,今日之武林便也不會成此局面。可見夫人之智,確為人所不及。」

  王夫人嫣然笑道:「賤妾平生,最恨別人恭維,但今天聽了公子的話,卻比什麼都要開心。公子你再猜。」

  沈浪又自沉吟半晌,忽然笑道:「對了,雲夢仙子之雲夢令,神令所至,武林群雄莫不低頭,那總該可算做其中之一了吧?」

  王夫人笑道:「公子又要來奉承賤妾了。就算賤妾真的就是昔日之雲夢仙子,聽了這句也不會開心的。想那雲夢令只是嚇人的東西,怎能算是寶物?」

  沈浪笑道:「也算不得?」

  王夫人道:「區區頑鐵,算不得的。」

  沈浪緩緩道:「那麼……昔年『鐵劍先生』展大俠留下的古鐵劍,總該不是頑鐵了吧,是否可算其中之一?」

  王夫人笑道:「劍也是死的。縱是天下第一神兵利器,若是落在凡夫俗子手中,還不是和頑鐵沒有兩樣?」

  她指了指染香,接著笑道:「試問染香手裏縱然拿著干將莫邪,可勝得了你?」

  沈浪頷首道:「不錯,那也的確算不得。」

  王夫人笑道:「賤妾所說的這三件寶物,縱然落在凡夫俗子手中,也是有用的,所以,那才可算是真正的寶物。」

  沈浪道:「夫人所說的寶物,莫非是活的?」

  王夫人眼波一轉,笑道:「一件死的,兩件活的。」

  沈浪笑道:「在下需要喝杯酒,尋些靈感。」

  於是染香嬌笑著斟酒,王夫人嬌笑著勸飲。

  沈浪一杯喝下,突然拍掌道:「對了,昔年高姓世家所留下的億萬財富,縱然凡夫俗子得了,也可嘯傲王侯,富貴終身,這總可算是其中之一了吧?」

  王夫人嫣然笑道:「總算被公子想出了一件……不錯,高姓世家留下的財富,正是天下江湖中夢寐所求之物。但還有兩件活的呢?」

  沈浪喃喃道:「活的……活的……莫非是『長白山王』的寶馬?」

  王夫人道:「不是。」

  沈浪道:「非是『神捕』邱南的靈犬?」

  王夫人道:「也不是。」

  沈浪道:「莫非是『百獸山莊』中的猛虎……莫非是『賽果老』的烏驢……莫非是『天山狄家莊』的神鷹?」

  王夫人笑道:「不是……不是……都不是。」

  沈浪道:「莫非是雲南『五毒教』中的……」

  王夫人以手掩鼻,笑道:「哎唷,別說了,那些東西,教人聽了都噁心,怎算得寶物?」

  沈浪嘆道:「在下委實猜不出了。江湖中的名禽異獸,在下已全都說了出來,若還不是,在下委實不知道還有什麼。」

  王夫人微笑道:「世上難道只有禽獸是活的?」

  沈浪道:「還……還有什麼?」

  王夫人咯咯笑道:「還有人呀,人難道不是活的?」

  沈浪怔了怔,失笑道:「人……不錯,還有人。」

  王夫人道:「現在總可以猜出了吧。」

  沈浪苦笑道:「在下更猜不出了。世上的奇才異能之士,何止千百,何況……」

  王夫人截口笑道:「好,我告訴你,除了高姓世家的財富外,那第二件珍貴之物,就是昔年的沈天君……沈天君的手。」

  沈浪動容道:「手……沈天君的手?」

  王夫人道:「不錯。沈天君的手談笑間可散盡萬金,但叱吒間又可重聚……沈天君的手可將活生生的人置之於死,但也可使垂死的人復生。沈天君的手可使山崩屋塌,可毀滅一切,但也可製造出許許多多千靈百巧,不可思議之物。只要沈天君的手動一動,江湖中無論什麼事,都會改變。」

  沈浪似乎聽得呆了,動也不動,口中喃喃道:「沈天君……手……唉,好手。」

  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王夫人道:「那第三件東西,正是最珍貴的東西。」

  她突然也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嫵媚的眼波,瞧著沈浪,媚笑道:「到了此刻,你還猜不出?」

  她喝下三杯酒時,已紅了臉,瞇起了眼睛,此刻喝下了三十杯,還是紅著臉,瞇著眼睛。

  那簡直完全和喝三杯時沒什麼兩樣。

  沈浪也瞧著她,忽然笑道:「莫非便是夫人自己?」

  王夫人銀鈴般笑道:「這次你又猜對了。」

  染香的眼波,本已是風騷入骨,媚入魂魄,但和她此刻的眼波一比,那卻像是變成了死魚的眼睛。

  染香的眼波,本已令朱七七氣得恨不能挖出來,此刻她的眼波,卻令朱七七連氣都氣不出了。

  朱七七雖是女人,但瞧了她的眼波,不知怎的,竟也覺得心旌搖動,難以自主,幾乎連站都站不住了。

  王夫人就以這樣的眼波瞧著沈浪,道:「公子你可知道,江湖中有多少男人,為了要親近我而死,但他們雖然死了,也是心甘情願的。」

  她語聲很慢,很慢,像是已甜得發膩。

  她慢慢地說,輕輕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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