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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五


  她走到西,王憐花的眼睛便跟到西,她走到東,王憐花的眼睛就跟到東,他一心想要瞧破她的心意。

  那小玲不知何時端來個凳子,賠笑道:「姑娘莫生氣,先坐下來歇歇。就算王公子對你負了心,那他……」

  朱七七怒道:「放屁!他對我負心?哼,他還不配!你好生在一旁站著,我也不會難為你,你若多事,哼!」

  小玲賠笑道:「是,是,我絕不多事。」

  她自己是女人,她知道女人若是狠起心來,可比男人還要狠得多,果然不敢再說一句話,乖乖的退開去了。

  王憐花心念一動,突然道:「男人負心,最是可惡,姑娘若要找人幫著姑娘去對付負心的男人,在下可是再也恰當不過。」

  朱七七道:「你住嘴。」

  她雖然還想裝出兇狠的模樣,但眼圈兒卻已不覺紅了——王憐花幾句話,確實說入了她的心眼兒裏。

  王憐花暗暗歡喜,知道朱七七暫時是絕不會向他出手的了。只要此刻不出手,日後總有法子。

  他法子的確多得是。

  只見朱七七又踱了兩圈,突然出手點了王憐花兩處穴道,用棉被將他一包,竟扛著他往外走。

  小玲道:「姑……姑娘,你要將王公子帶去哪裏?」

  朱七七冷笑道:「若是有人回來問你,你就說王憐花已被朱七七姑娘帶走了,若有人要來找他,我就先要他的命。」

  小玲轉了轉眼波,突也笑道:「有人回來,只怕我們也早就走了……」放低聲音道:「幸好他兩人的銀子,還都在這裏。」

  ***

  雪,又在落著。

  王憐花嘆道:「風塵中的女子,真不可信……」

  朱七七冷笑道:「江湖中的男子,就可相信?」

  王憐花笑道:「對,對,男人也不是好東西。」

  朱七七道:「哼,我倒是第一次聽你說人話。」

  她雖然輕功不弱,但肩上扛著個大男人,究竟行走不便——被她扛在肩上的王憐花,那滋味自更難受。

  王憐花忍不住道:「姑娘要將在下帶去哪裏?」

  朱七七道:「這裏說話施令的人,只有一個,就是我,知道麼?無論我將你帶去哪裏,你還是閉著嘴的好。」

  王憐花苦笑道:「遵命。」

  朱七七放眼四望,四下不見人煙,她心裏不禁也有些著急。扛著個大男人四處走,總不是事。

  好容易走到一處,見地下車轍往來,似已走上了大道,要知道路也被積雪所沒,根本難以分辨。

  朱七七在枯樹旁,尋了塊石頭坐下來,卻將王憐花拋在雪地裏。她若非對王憐花已恨之入骨,委實也狠不下這個心。

  王憐花端的是好角色,竟然逆來順受,非但一聲不響,反而面帶笑容,雖是面目早已凍僵了,笑得實在難看得很。

  過了半晌,一輛大車,遠遠駛到近前。

  朱七七吆喝一聲,走得本不快的大車,緩緩停下。趕車的還未說話,車廂裏已伸出個頭來,道:「快走快走,這輛車是包下的,不搭便客。」

  朱七七話也不說,一把拉開了車門。

  只見車廂高坐著三個買賣打扮的漢子,有一個彷彿還眼熟得很,但朱七七也未細看,厲叱道:「下來,全給我下來。」

  一個臉圓圓的漢子吃驚道:「下去,憑什麼下去?」

  朱七七道:「你們遇著強盜了,知道麼?」

  那圓臉漢子失色道:「強……強盜在哪裏?」

  朱七七道:「我就是強盜。」

  瞧見那漢子腰裏還掛著口單刀,朱七七手一伸,「嗆」的,將單刀抽了出來,在膝上一拗,單刀折為兩段。

  那三個漢子瞧得臉都青了,再也不說話,跌跌撞撞,走了下來,朱七七將王憐花往車上一拋,道:「趕車的,走。」

  那趕車的也被駭糊塗了,吃吃道:「姑……姑娘,大王,去哪裏?」

  朱七七道:「往前面走就是,到了我自會告訴你。」

  於是車馬前行,卻將那三條漢子拋在風雪裏。

  王憐花笑道:「大王……不想姑娘竟變做大王了。」

  ***

  朱七七板著臉,不理他。

  其實她想起方才自己所作所為,心裏也不覺有些好笑。就在半天前,她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會做出這樣的事來的。

  半天前,沈浪還在她身旁。

  她想起沈浪,沈浪若是瞧見她做出這樣的事,不知會怎麼樣,他面上的表情,必定好笑得很。

  但沈浪此刻在哪裏?他又怎會瞧見自己?

  一時間,朱七七忽愁忽喜,又不禁柔腸百轉。

  「無論如何,王憐花此刻總已落在我手中。他是個聰明人,既然落在我手中,必定會聽我的話的。有了他,我必定可以做出一些令沈浪吃驚的事來。他一時縱瞧不見,總有一天會知道的。」

  想到這裏,朱七七不覺打起精神,大喝道:「趕車的,趕快些,趕到附近最大一個城鎮,找一個最大的客棧,多做事,少說話,總有你的好處。」

  車馬果然在一家規模極大的客棧停下了。

  朱七七已自王憐花身上抽出了一疊銀票,瞧了瞧,最小的一張,是五百兩,她隨手就將這張給了趕車的。

  趕車的瞧了瞧,又驚得呆了——歡喜得呆了。

  朱七七沉聲道:「嘴閉緊些,知道麼,否則要你的命。」

  趕車的只覺自己好像做了個夢,前半段是噩夢,後半段卻是好夢,這一來,他下半輩子都不必再趕車了。

  走進櫃檯,朱七七又拋下張千兩的銀票,道:「這放在櫃上,使多少,算多少,先給店裏的夥計,每人二十兩小賬,找兩間上好屋子,將車上的病人扛進去。」

  這張千兩銀票,就像是鞭子似的,將店裏大大小小,上至掌櫃,下至小二,幾十個夥計都打得變成了馬戲班的猴子,生怕拍不上馬屁。

  上好的房間,自然是上好的房間,還有好茶、好酒,雪白的床單、雪白的面巾,紅紅的笑臉、紅紅的爐火。

  朱七七道:「櫃上支銀兩,先去買幾套現成的男女衣服,再備輛大車侍候著,沒有事不准進來,知道麼?好,去吧。」

  不到頓飯功夫,衣服買來,人退下。

  王憐花笑道:「姑娘的出手好生大方。」

  朱七七道:「反正是慷他人之慨,你心疼麼?」

  王憐花道:「不疼不疼。我的人也是姑娘的,我疼什麼?姑娘別說使些銀子,就算割下我的肉吃,也沒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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