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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一


  金無望道:「不錯,放下你的手來。」

  那人咯咯笑道:「好,我就讓你瞧瞧我是誰。你若未死,又怎能和我說話?活人是永遠無法和死人說話的,知道麼。」

  語聲中,緩緩放下了手掌,露出了面目。

  那張灰腐色的臉,凸出的眼睛……

  他赫然竟是「丐幫三老」中的單弓!

  案下現屍,狗肉失蹤,這些事本已令金無望有些心寒,此刻,再見到方才還冰冰冷冷躺在那裏的屍身,此刻竟已活生生站在他面前。

  金無望縱有天大的膽子,面目也不禁被駭得變了顏色,顫聲道:「單……單弓!你……你……你……」

  單弓咯咯笑道:「不錯,我就是單弓,我知道你是認得我的,方才你活著時還見過我一面,但你只怕自己也未想起才死片刻就又見著了我。」

  這時金無望就算再沉得住氣,也難免要有些疑神疑鬼,更難免忍不住要回頭去瞧一眼——去瞧神案下的兩具屍身。

  但是他方自回頭,單弓的鬼爪,已伸了過來,閃電般點了他穴道,他驚悸之中,竟連閃避都未曾閃避。

  單弓手一動,他便已倒下。

  只是,在倒下之前,他眼角還瞥見神案下的那兩具屍身——那邊單弓的屍身,還是冷冰冰的躺在那裏。

  死的單弓躺在那裏,這活的單弓又是怎麼回事呢?

  金無望心念一轉,厲喝道:「王憐花,是你。」

  他身子雖已倒下,但氣勢卻仍凌厲。

  只見那活的單弓仰天大笑道:「好!金無望,果然有你的。只是,你此刻雖然猜出了我是誰,卻已嫌太遲了些。」狂笑聲中,背轉身去。

  等他再回過身來,面對金無望時,那灰腐的皮膚、凸出的眼珠,便已變成了星目劍眉,朱唇玉面。

  這不是王憐花是誰?

  金無望恨聲道:「我早該知道是你的。」

  王憐花笑道:「這也怪不得你。在方才那情況下,無論是誰,都會被嚇得心驚膽戰,神智暈迷,又豈只是你。」

  語聲方了,屋頂上又傳來一陣刺耳的笑聲。

  一個人咯咯笑道:「妙極妙極,素來最會嚇人的金無望,今日卻被人嚇得半死不活。」笑聲中,一團黑影緩緩自上面垂了下來,竟是那塊狗肉。

  原來那狗肉上竟繫著根細線,金無望進來時,只留意這荒祠中的人跡,竟全想不到狗肉上還繫著細線。

  荒祠中雖有火光,但究竟不會十分明亮,金無望既未留意自然不會發現,等他瞧見那兩具屍身時,心神多少難免為之一震,就在那時,躲在滿積蛛網的屋頂上的人,便將狗肉吊了上去。

  這些事說破了雖然一文不值,但在這冷風如刀的寒夜中,陰風慘慘的荒祠裏,這些事卻端的足以懾人魂魄。

  金無望暗中嘆息一聲,口中卻冷冷道:「原來你們早已算定我要來的。」

  王憐花笑道:「不錯,我們的確早已算定你要來的,否則又怎會預先在這裏佈置下這些把戲,等著你來上當。」

  屋頂上的人大笑道:「這就叫作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一條人影,隨聲躍下,自然便是金不換。

  他自然滿面俱是得意之色,俯首瞧著金無望,又笑道:「常言說得好,風水輪流轉,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金無望呀,金無望,你可曾想到今日也會落在我手?」

  金無望冷冷道:「那也沒什麼。」

  金不換只道此時此刻,金無望心中必定充滿驚怖、悔恨,哪知金無望卻仍是冰冰冷冷,似是絲毫無動於衷。

  這一來他不但有些驚異,更大為失望,他一心只想凌辱金無望,教金無望心中痛苦,當下目光一轉又自笑道:「你追蹤到這裏,心裏必定十分得意,只道自己追蹤的本事不差,但你是憑什麼才能追到這裏的,你自己可知道麼?」

  金無望道:「不知道。」

  金不換道:「你不知道,我告訴你:那些髮簪、耳環、絲巾、鞋子,並非白飛飛留下的,全是我做的手腳。」

  金無望冷冷道:「很好。」

  他面容雖然冷漠,心裏卻難免有些驚異。

  金不換大笑道:「這一點,其實你也本該早已想到的。想那白飛飛既已被我所制,縱能悄悄拔下髮簪,又怎能脫下鞋子?難道我是死人不成?」

  金無望冷笑道:「你此刻本該早已是死人了。」

  金不換笑道:「不錯,那日多虧你放了我,但我卻絲毫不領你這個情。我能使你放了我,那全要靠我自己的本事。」

  金無望道:「很好。」

  金不換道:「你那日放了我,今日我卻要取你性命,你心裏不難過麼?不後悔麼?你面上雖裝著不怕,心裏只怕已可擠得出苦水來。」

  金無望冷冷笑道:「我素來行事,幾曾後悔過?」

  金不換道:「你素來不後悔今日也要後悔的,你素來不服輸今日也要服輸了,你自命行事不凡,但一舉一動,俱都落入了我們的計算中。」

  金無望道:「是麼?」

  金不換道:「你不妨細想一想,我們既然誘你前來,自然知道你是孤身一人,不會有沈浪在一旁跟著……」

  金無望冷笑道:「若有沈浪跟著,你怎會得手。」

  金不換拍掌笑道:「這就是了。我們算定了沈浪未跟著,才會下手。但我們又怎會知道沈浪那廝未曾跟著你呢?」

  這正是金無望心中疑惑之事,金不換這一問正問到他心裏。但他面上卻更是作出冷漠之態,道:「你是如何知道的,又與我何關?」

  金不換怔了一怔,道:「你連這都不想知道麼?」

  金無望索性閉起眼睛,不理他。

  金不換道:「你不想知道,我偏偏要告訴你。」

  他一心想激怒金無望。金無望的神情越是冷漠,他就越是難受,到後來他自己反而先被金無望激怒了。

  只見他一把抓起金無望的衣襟,大聲道:「告訴你,只因我們早已知道沈浪已被丐幫纏住,今夜縱然不死,也是萬萬無法脫身的了,只因那江湖第一大幫,已被我們……」

  王憐花一直含笑瞧著他兩人,此刻突然乾咳一聲,道:「夠了。」

  金不換語聲立刻中斷,長長吐了口氣。

  王憐花微微笑道:「金兄是否已經說得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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