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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八


  朱七七道:「只抱歉就算了麼?」

  沈浪笑道:「你還要我怎樣?」

  朱七七眼波流轉,輕輕道:「我要你……」

  附在沈浪耳邊,又說了幾個字,眾人都已聽不見了。

  這驚喜與激動平靜之後,金無望道:「那般大火,你……你怎脫身的?這端的令人想不透。」

  沈浪笑道:「我尋著地窟,救起此人,火勢已十分猖狂,我已無法闖出,心念一轉,便想到了那間救命的屋子。」

  朱七七奇道:「什麼屋子能救命?」

  沈浪笑道:「就是困住你的那間屋子。我早已瞧出那四壁乃是精鋼所製,烈火也難傷人,當下便躲了進去。」他說的倒也輕鬆,但眾人卻也知道當時情況之嚴重。

  熊貓兒嘆道:「除了沈浪外,若是換了別人,只怕早已被燒死了。」

  金無望道:「不錯,在那般危急情況中,四面大火,若是換了別人,早已慌得不知所措,哪裏還能想到這一著。」

  熊貓兒笑道:「若換了我……嘿,我根本就未瞧出那屋子四壁是什麼,到時縱不驚慌,可也不會躲將進去。」

  金無望嘆道:「因此可見,所謂奇蹟,大多也都是要依靠自身的智慧與力量,絕非僥倖取巧可以得來的。」

  沈浪笑道:「但在那間鐵屋子裏,罪可也不好受……四面大火之中,那鐵屋當真有如煨在火爐上的鐵一般。」

  朱七七「噗哧」笑道:「那你莫非就是鍋裏的鴨子了。」

  沈浪大笑道:「不錯,當時我那模樣倒當真有幾分和掛爐烤鴨相似,又有些像是太上老君煉丹爐中的孫悟空。房門一關,這位老兄就再也喘不過氣來,到後來索性暈了過去,倒也受了些活罪。」

  眾人雖都不禁失笑,但想到那鐵房中的焦熱,悶氣,又不禁暗中感嘆,真不知沈浪是如何捱過來的。

  只見沈浪雖是滿頭大汗,卻仍神采奕奕。

  朱七七笑道:「倒也虧得你,還未被煉成火眼金睛。」只要沈浪不死,她能把所有的不幸忘掉,一時之間,但聽她唧唧呱呱,又說又笑,全聽不到別人的聲音,就連熊貓兒都實在插不進口去。

  那大漢終於醒了過來,四望一眼,目光便眨也不眨,直瞧著沈浪,生像沈浪臉上長滿了花似的。

  沈浪微笑道:「如何?」

  那大漢嗄聲道:「我在等著瞧。」

  沈浪笑道:「瞧什麼?」

  那大漢道:「瞧你要將我怎樣?」

  沈浪失笑道:「你說我要拿你怎樣?」

  那大漢厲聲道:「你雖救了我的性命,但我卻絲毫也不感激你。你若想要我說出什麼來,那你卻是做夢。」

  朱七七、熊貓兒,面上都已現出怒容,齊聲叱道:「你這不知好歹的畜生,你……」

  那大漢道:「我就是不知好歹,隨便你要拿我怎麼樣都無妨。你方才雖然救了我的性命,但此刻不妨再殺了我。」

  沈浪微微一笑,揮手道:「你走吧。」

  那大漢怔了一怔,道:「走……你要我走?」

  沈浪道:「不錯。」

  那大漢滿面驚詫,道:「你……你不逼我說……」

  沈浪笑道:「我為何要逼你?」

  那大漢道:「那……那你為……為何要救我?」

  沈浪道:「我之所以救你性命,只不過是為了要救你性命而已,全沒有別的原因。」

  那大漢更驚奇,道:「就……就只這麼簡單?」

  沈浪笑道:「本就簡單得很。」

  那大漢不信,又不得不信,站起來,走了兩步,瞧見果然沒有人攔他——他反而站在那裏,動也不動了。

  沈浪笑道:「你為何還不走?」

  那大漢道:「施恩不望報的事,我雖未見過,倒也聽過,但像這樣全不為半點原因,便冒了生死危險去救人,而且是素不相識,甚至是對頭的人……這樣的事我卻連聽都未曾聽過。」

  朱七七笑道:「但如今你卻親眼瞧見了,便有些奇怪是麼?告訴你,這位沈相公的行事,奇怪之處還多著哩。」

  那大漢道:「我的確有些奇怪,我……我……」

  突然跪下,垂著頭道:「我不想走了。」

  沈浪道:「快快請起。」

  那大漢道:「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鳥棲暗林,人擇明主,我楊大力雖是條莽漢,但這幾句話卻還懂的。」

  他喘了口氣,接道:「我楊大力瞎眼活了幾十年,直到今日遇著沈相公,才算睜開眼睛。我楊大力跟著王憐花,只道世上就只有人吃人,人騙人,直到今日,才知道世上也有些光明磊落的人,專做光明磊落的事。」

  朱七七笑道:「你說了半天,到底要怎麼?」

  楊大力道:「我只求沈相公收容我,從此我就算是沈相公的奴才,但從此我也就可以睜開眼睛,挺起胸膛做人了。」

  沈浪笑道:「這……這……」

  楊大力道:「無論相公怎麼說,我都跟定相公了。」

  朱七七望著沈浪笑道:「你就答應他吧。」

  沈浪道:「這……這……也罷,你就站起來吧。」

  楊大力大喜道:「多謝相公。」

  他徐徐站起,笑道:「小人昨日是王憐花的奴才,只知對王憐花忠心;今日成了沈相公的奴才,相公無論要問什麼,小人知無不言。」

  沈浪笑這:「我若問你,豈非成了……」

  楊大力道:「相公縱不問,小人也要說的。」

  他微一尋思,道:「王憐花的母親,便是昔日雲夢仙子的妹妹。他父親是誰,卻沒有人知道。王憐花的一身本事,全是向他母親學的,但他母親的武功是哪裏學來的,可也沒有人知道了。小人只知道有許多武林早已經失傳的功夫,他母子兩人全會。」

  朱七七恍然道:「呀!不錯,紫煞手……那日在古墓中,被紫煞手害死的幾個人,想必就是王憐花的手腳。」

  楊大力也不管她說什麼,只是接道:「這座房子,不過是他母子的秘窟之一。據小人所知,他母子約摸總有五六十處類似的秘窟,遍佈江南江北。」

  熊貓兒動容道:「五六十處,此人好大的野心。」

  楊大力道:「他母子兩人究竟有何野心,小人也不知道,只知道他們的確搜羅了許多成名的人物收作部下。」

  他瞧了朱七七一眼,道:「方才和我一起去拷問你的,那頭上蒙了一塊布的青衫人,就也是武林中一位成名人物。」

  朱七七急問道:「他是誰?」

  楊大力道:「他好像叫作……叫作什麼金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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