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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華山奇險,劍法也奇險。

  華山的弟子一向不多,因為要拜在華山門下,就一定要有艱苦卓絕,百折不回的決心。當代的華山掌門孤僻驕傲,對門下的要求最嚴,從來不許他的子弟妄離華山一步。

  梅長華卻是唯一可以自由出入、走動江湖的一個。因為他對梅長華有信心。梅長華無疑也是好手。

  崑崙的「飛龍九式」名動天下,威鎮江湖,弟子中卻只有一龍。

  田在龍就是這一龍。

  田在龍當然也無疑是好手。

  點蒼山明水秀,四季如春,門下弟子們從小拜師,在這環境中生長,大多數都是溫良如玉的惇惇君子,對名利都看得很淡。

  點蒼的劍法雖然輕雲飄忽,卻很少有致命的殺著。

  可是江湖中卻沒有敢輕犯點蒼的人,因為點蒼有一套鎮山的劍法,絕不容人輕越雷池一步。

  只不過這套劍法一定要七人聯手,才能顯得它的威力。

  所以點蒼門下,每一代都有七大弟子,江湖中人總是稱他們為「點蒼七劍」。

  三百年來,每一代的「點蒼七劍」,都是劍法精絕的好手。

  吳濤就是這一代七劍中伎使者。

  吳濤當然也是好手。

  海南在南海之中,孤懸天外,人亦孤絕,若沒有致勝的把握,絕不願跨海西渡。

  近十年來,海南劍客幾乎已完全絕於中土,就在這時候,黎平子卻忽然出現了。

  這個人年紀不過三十,獨臂、跛足、奇醜,可是他的劍法卻絕對完美準確,只要他的劍一出手,就能使人立刻忘記他的獨臂跛足,忘記他的醜陋。

  這麼樣一個人,當然是好手。

  這六個人無疑已是當代武林後起一等高手中的精英,每個人都絕對是出類拔萃,絕對與眾不同的。

  可是最獨特的一個人卻不是他們,而是厲真真。

  峨嵋門下的厲真真,被江湖人稱為「羅剎仙子」的厲真真。

  ***

  峨嵋天下秀。

  自從昔年妙因師太接掌了門戶之後,峨嵋的雲秀之氣,就彷彿全集於女弟子身上。

  厲真真當然是個女人。

  自從妙因師太接掌門戶後,峨嵋的女弟子就都是削了髮的尼姑。厲真真卻是例外。唯一的例外。

  當代的峨嵋掌門是七大掌門中年紀最大的,拜在峨嵋門下,削髮為尼時,已經有三十左右。

  沒有人知道她在三十歲之前,曾經做過些什麼事,沒有人知道她以前的身世來歷,更沒有人想得到她能在六十三歲的高齡,還接了峨嵋的門戶。

  因為當時江湖中謠言紛紛,甚至有人說她曾經是揚州的名媛。

  不管她以前是個什麼樣的人,自從她拜在峨嵋門下後,做出來的事都是任何一個隨便什麼樣的女人都做不到的。

  自從她削髮的那一天,就沒有笑過——至少從來沒有人看見她笑過。

  她守戒、苦修,每天只吃一餐,也只有一小缽胡麻飯,一小缽無根水。

  她出家前本已日漸豐滿,三年後就已瘦如秋草,接掌峨嵋時,體重竟只有三十九公斤,看見過她的人沒有一個能相信如此瘦小裏弱的軀體內,能藏著如此巨大的力量,如此堅強的意志。她要她門下的弟子也和她一樣,守戒、苦修、絕對禁慾,絕對不沾葷酒。

  她認為每個年青的女孩子都一定會有很多正常和不正常的慾望,可是她如果經常都在半飢餓的狀況中,就不會想到別的了。

  她對厲真真卻是例外。

  厲真真幾乎可以做任何一件自己想做的事,從來沒有人限制過她。

  因為厲真真雖然講究飲食,雖然脾氣暴躁,飛揚跳脫,卻從來不會做錯事,就好像太陽從來不會從西邊出來一樣。

  武林中一向是男人的天下,男人的心腸比女人硬,體力比女人強,武林中的英雄榜上,一向很少有女人。厲真真卻是例外。

  近年來她為峨嵋爭得聲名和榮耀,幾乎已經比別的門戶中所有弟子加起來都多。

  ***

  厲真真還是個美人。今天她穿著的是件水綠色的輕紗長裙,質料、式樣、剪裁、手工,都絕對是第一流的,雖然並不很透明,可是在很亮的地方,卻還是可以隱約看得見她纖細的腰和筆直的腿。這地方很亮。

  陽光雖然照不進來,燈光卻很亮,在燈光下看她的衣裳簡直就像是一層霧。

  可是她不在乎,一點都不在乎,她喜歡穿什麼,就穿什麼。

  因為她是厲真真。

  不管她穿的是什麼,都絕對不會有人敢看不起她。

  她一走進來,就走到謝曉峰面前,盯著謝曉峰。

  謝曉峰也在盯著她。

  她忽然笑了。

  「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麼。」

  她說:「你一定想知道我是不是經常陪男人上床?」

  ***

  這就是她說的第一句話。

  ***

  有些人好像天生就是與眾不同的,無論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總喜歡說些驚人的話,做些驚人的事。

  厲真真無疑就是這種人。

  謝曉峰瞭解這種人,因為他以前也曾經是這種人,也喜歡讓別人吃驚。

  他知道厲真真很想看看他吃驚時是什麼樣子。

  所以他連一點吃驚的樣子都沒有,只淡淡的問道:「你是不是想聽我說老實話?」

  厲真真道:「我當然想。」

  謝曉峰道:「那麼告訴你,我只想知道要用什麼法子才能讓你陪我上床去。」

  厲真真道:「你只有一種法子。」

  謝曉峰道:「什麼法子。」

  厲真真道:「賭。」

  謝曉峰道:「賭?」

  厲真真道:「只要你能贏了我,隨便你要我幹什麼都行。」

  謝曉峰道:「我若輸了,隨便你要我幹什麼,我都得答應?」

  厲真真道:「對了。」

  謝曉峰道:「這賭注到真不小。」

  厲真真道:「要賭,就要賭得大些,越大越有趣。」

  謝曉峰道:「你想賭什麼?」

  厲真真道:「賭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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