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古龍 > 三少爺的劍 | 上頁 下頁 |
八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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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曉峰道:「這就是第十四劍。」 鐵開誠不能開口。 謝曉峰道:「你若使出這一劍,就可以將我所有的退路全都封死。」 鐵開誠在悔恨,恨自己為什麼一直都沒有想出這一著變化。 謝曉峰道:「現在你已看清楚這一劍?」 鐵開誠已看清楚。他從小就練劍,苦練。在這方面本就是絕頂的天才,而且還流過汗,流過血。 謝曉峰道:「你再看一遍。」 他將這一劍的招式和變化又重複一次:「現在你是否已能記住?」 鐵開誠點點頭。 謝曉峰道:「那麼你試試。」 鐵開誠看著他,還沒有完全明白他的意思。 謝曉峰道:「我要你用這一劍來對付我,看是否能破得我的劍。」 鐵開誠眼睛裏發出了光,卻又立刻消失:「我不能這麼做。」 謝曉峰道:「我一定要你這麼做。」 鐵開誠道:「為什麼?」 謝曉峰道:「因為我也想試試,是否能破得了這一劍。」 因為這一劍雖然是他創出的,可是其中的精粹變化,卻來自奪命十三劍。 這一劍的靈魂,也是屬於燕十三的。 鐵開誠已明白他的意思,眼中又露出尊敬之色:「你是個驕傲的人。」 謝曉峰道:「我是的。」 鐵開誠道:「可是你實在值得自傲。」 謝曉峰道:「我是的。」 *** 一劍揮出,森寒的劍氣立刻逼人而來,連燈都失去了顏色。謝曉峰在往後退。 這一劍已將他所有的攻勢全都封死,他只有向後退。他雖然在退,卻沒有敗勢。他的身子已被這一劍的力量壓得向後彎曲彎如弓。可是弓弦也已抵緊,隨時都可能反彈出去,壓力越大,反擊之力也越強。 等到那一刻到來,立刻就可以決定他們的勝負生死。 誰知就在他的力已引滿,將發未發時,鏢車後,廊柱旁,人叢間,忽然有四道劍光飛出。 他已全神貫注在鐵開誠手裏的劍上,所有的力量,都在準備迎擊這一劍。已完全沒有餘力再去照顧別的事。 劍光一閃間,三柄劍已同時刺入了他的肩胛,左股,後背。 他所有的力量立刻全都崩潰。 鐵開誠的一劍也已迎面飛來,劍尖就在他的咽喉要害間。 他知道自己絕不能再招架閃避,他終於領略到死的滋味。 ——那是種什麼樣的滋味? ——一個人在臨死前的一瞬間,是不是真的能回憶起一生中所有的往事? ——他這一生中,究竟有多少歡樂?多少痛苦? 究竟是別人負了他,還是他負了別人? 這些問題,除了他自己外,誰也無法回答。 他自己也無法回答,冰冷的劍尖,已刺入了他的咽喉。他能感覺得到那種刺骨的寒冷,冷得發抖。 *** 謝曉峰終於倒了下去,倒在鐵開誠的劍下,倒在他自己的血泊中。 他甚至沒有看見在背後突襲他的那四個人是誰。 鐵開誠看見了除了曹寒玉和袁家兄弟外,還有一個長身玉立、衣著華麗的陌生人,看來卻又顯得說不出的悲傷,憔悴,疲倦。 袁次雲在微笑,道:「恭喜總鏢頭,一擊得手,這一劍之威,必將名揚天下。」 鐵開誠臉上居然還是連一點表情都沒有,掌中的劍已垂落。 袁次雲道:「這一次我們雖也略盡綿薄,真正一擊奏功的,卻還是總鏢頭。」 鐵開誠:「你們四劍齊發,都沒有傷及他的要害,就是為了要我親手殺他?」 袁次雲並不否認。 鐵開誠看著那衣著華麗的陌生人,道:「這位朋友是……」 袁次雲道:「這位就是夏侯世家的長公子,夏侯星。」 鐵開誠長長嘆了口氣,喃喃道:「謝謝你們,謝謝你們……」 他的聲音越說越低,彷彿也很疲倦,一種勝利後必有的疲倦。 袁次雲道:「現在他的血還未冷,總鏢局為何還不用他的血來為貴局的紅旗增幾分顏色?」 鐵開誠道:「我正準備這麼做。」 最後一個字說出口,他低垂的劍又揮起,向袁次雲刺了過去。 袁次雲一驚,揮劍迎擊,雙劍相交,聲如亂弦。 鐵開誠大聲道:「這件事不是我安排的,鐵開誠絕不是這種無恥的小人,這恥辱也只有用血才能洗清,不是他們的血,就是我的。」 這些話好像是說給謝曉峰聽的,可是死人又怎麼能聽見他的話? 夏侯星一直在盯著地上的謝曉峰,目中充滿悲憤怨毒,忽又一劍刺出,刺他的小腹。 誰知謝曉峰忽然從血泊中躍起,竄了出去。 夏侯星大呼:「他沒有死,他沒有死……」 聲音激動得幾乎接近瘋狂,劍法也因激動而變得接近瘋狂,瘋狂般在後面追殺謝曉峰,每一劍刺的都是要害。 謝曉峰卻已拔出了插在地上的那柄劍,反手一劍撩出。 他沒有回頭,但是夏侯星劍法中每一處空門破綻,他都已算準了,隨手一劍揮出,夏侯星劍法中三處破綻都已在他攻擊下,無論夏侯星招式如何變化,都勢必要被擊破。可是他舊創未癒,又受了新傷,他反手一揮,肩胛處就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痛苦。 這一劍的劍雖已勝! 力卻敗了。 「叮」的一聲,雙劍相擊,他的劍又被震得脫手飛出。 劍光如流星,飛出牆外。 看著自己的劍飛出,謝曉峰只覺得胃部忽然收縮,就像是忽然發現自己的情人已離他遠去,又像是忽然一腳踏空,墜下了萬丈高樓。他從未有過這種經驗,這本是絕無可能發生的事。 冰冷的劍鋒,已貼住了脖子,幾乎已割入他頸後的大血管裏。 夏侯星的手卻停頓,一字字問道:「你知道我是誰?」 謝曉峰道:「你的內力又彷彿精進了,可是你本來從不會在背後傷人的。」 夏侯星身子一轉,已到了他面前,劍鋒圍著他脖子滑過,留下了一條血痕,就像是小女孩脖子上繫著的紅線。 剛才被鐵開誠刺傷的地方,血已凝結,就像是紅線上繫著一粒珊瑚。 謝曉峰連眉頭都沒有皺一皺,淡淡道:「想不到夏侯家也有這麼利的劍。」 夏侯星冷笑道:「這世上令人想不到的事本就有很多。」 謝曉峰嘆道:「的確有很多。」 夏侯星忽然壓低聲音,道:「她的人在那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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