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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目光轉處,卻見這藍雁道人此刻目光之中,忽地閃出一種奇異的光采,緩緩又道:「施主不必誤會,貧道此問,並無他意,施主誠實君子,貧道焉有信不過之理?只是——」

  他奇異地微笑一下,方才接道:「不知施主可否將這些遺物,是些什麼東西,告知貧道,唉——此語雖不近情,但此事既是如此,想施主定必能夠答應的吧!」

  管寧凝思半晌,慨然道:「此事若是關係重大,在下自無不說之理——」他方自說到這裏,那于謹、費慎便又匆匆對瞥一眼,竟也閃過一絲奇異的光采。但管寧卻未見到,兀自接口說道:「此中其實並無特殊之物,只有太行兩位金剛囊中的一串明珠,少林兩位禪師囊中的兩份度牒,武當三位道長所攜的數卷經文,以及那位烏衫老者貼身所藏的一封書信,還算是較為特殊的東西,其餘便沒有什麼東西了。」

  于謹、費慎,以及藍雁道人等,面上都為之露出失望的神色。

  管寧又自沉思半晌,突又說道:「還有就是那位公孫先生囊中的一串制錢,似乎亦非近年所鑄之物,但——」

  哪知他語猶未了,于謹、費慎、藍雁道人等卻俱神色一變,幾乎同時跨前一步,脫口問道:「這串制錢在哪裏?」彼此望了一眼,又各自退回身去,但面上激動的神色,卻仍有增無減,又幾乎是同聲問道:「這串制錢是否黃繩所串,形狀也略微比普通制錢大些?」

  管寧微微一怔,他雖覺那串制錢較為古樸,但卻再也無法想到,這串錢會令這些武林豪士如此激動。

  更令他奇怪的是,普通制錢大多串以黑繩,而這制錢竟串以黃繩,這特殊之事,藍雁道人並未見到,卻又怎的像是見到一樣?

  他不禁在心中暗自尋思:「難道這串制錢之中,隱藏著一些秘密,而這秘密卻又與昨夜之事有關?」可是他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將一串制錢和一件牽涉極廣的武林恩怨聯想到一處,只有緩緩點了點頭,滿心疑惑地答道:「不錯,這串制錢正是串以黃繩,但只有十餘枚而已。」

  目光轉處,卻見面前所站之人,個個俱都喜動顏色,生像是這串制錢比那明珠珍寶還要珍貴得多。

  藍雁道人的手指,緩緩落下,落在腰間的劍柄上,目光眨也不眨地望著管寧,沉聲說道:「這串制錢干係甚大,放在施主身上定必不甚方便,還是請施主將之交給貧道。」

  于謹、費慎同時大聲喝道:「且慢。」

  藍雁道人冷哼一聲,目光斜睨道:「怎的?」本已握在劍柄上的手掌,似乎握得更緊了些。

  另三個藍雁道人雖仍一言不發,但神色之間,也已露出緊張之色來。

  于謹乾笑一聲,道:「道兄玄門中人,這串制錢,依在下之見還是交給在下的好。」

  藍雁道人目光一凜,突又仰天狂笑起來,一面大笑道:「人道于謹、費慎,一生之中,最是謹慎,但我此刻看來,卻也未必。」

  于謹、費慎俱都面色一變,伸手隱在背後,向後面的彩衣大漢們,悄悄做了個手勢,這些彩衣大漢便亦一齊手握劍柄,目光露出戒備之色,生像是立刻便要有一番劇鬥似的。

  卻見藍雁道人笑聲倏然一頓,面上便立刻再無半分笑意,冷冷又道:「此時此刻此地,無論在情在理在勢,閣下要想得這串『如意青錢』,只怕還要差著一些。我看,閣下還是站遠些吧!」

  這本來說起話來,和緩沉重,面上亦是滿面道氣的道人,此刻笑聲如梟,一笑之下,不但滿面道氣蕩然無存,說話的聲調語氣,竟亦變得鋒利刺人。管寧冷眼旁觀,只覺他哪裏還像是個出家的道人,簡直像是佔山為王的強盜!

  他心中正自大為奇怪,卻聽于謹已自冷哼一聲,厲聲道:「只怕也還未必吧!」手腕一翻,始終隱在肘後的長劍,便隨之翻了出來。

  幾乎就在這同一剎那之中,管寧只聽得又是「嗆啷」數聲,龍吟之聲不斷,滿眼青光暴長,四個藍衫道人,竟亦一齊拔出劍來。

  六柄長劍,將管寧圍在中央,管寧劍眉一軒,朗聲說道:「各位又何必為這串制錢爭執?這串制錢,本非各位之物,在下也不擬交給各位。」這正直磊落的昂藏少年,此刻對這于謹、費慎,以及這些藍雁道人的貪婪之態,大生厭惡之心,是以便說出這種話來,卻全然沒有考慮到自己雖具武功,又怎是這些人的敵手?人家若是恃強硬搶,自己便連抵抗之力都沒有。

  他說話的聲音雖極清朗,哪知人家卻生像是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話一樣,又像是他所說的話,根本無足輕重,是以雖然聽在耳裏,卻未放在心上。

  只聽藍雁道人又自冷冷一笑,目光閃電般在于謹、費慎,以及他們身後的五個彩衣大漢身上一掃,一字一字地冷冷說道:「我由一至五,數上一遍,你們若不應聲退後十步的話,哼哼!」

  ▼第三回 如意青錢

  藍雁道人「哼」聲一頓,便自冷然數道:「一——二——」

  目光轉注到自己劍尖上,再也不看別人一眼。哪知他「二」字尚未數完,于謹突地大喝一聲,手腕一抖,劍尖上挑,刷地,又電也似的斜劃下來,帶起一溜青藍的劍光,斜斜劃向他持劍的手腕,劍勢如虹,奇快無比。

  就在這同一剎那裏,費慎腰身一弓,一起,筆直地撲向管寧,他身後的五條彩衣大漢,同時拔劍,同時縱身,同時出劍。五道青藍的劍光,如天際流星分別剁向另三個藍雁道人。

  這七個來自羅浮的劍手,不但身手快得驚人,而且時間配合得更是佳妙,顯見得「羅浮彩衣」能夠名揚天下,並非幸致。

  哪知他們身手雖快,這武當掌門座下的四大護法,身手卻還比他們更快一步。

  就在于謹劍尖尚未落到一半,費慎身形方白縱起,另五道青藍的劍尖正自交剪而來的時候,藍雁道人口中突地清嘯一聲,錯步,甩肩,擰腰,揚劍——

  另外三個藍衫道人亦自齊地錯步,甩肩,擰腰,揚劍——

  四道劍光,同時劃起,有如一道光牆,突地湧起。

  管寧眨眼之間,只覺漫天劍光暴長,劍氣森寒,接著便是一串「嗆啷」擊劍之聲,倏然而鳴,卻又立刻戛然而止。

  而武當道人的四柄長劍,已在這眨眼之間,將「羅浮彩衣」的七口利劍封了回去。

  管寧為之連退兩步,定睛望去,只見武當道人的四條人影,背向自己,一排擋在自己身前,肩不動,腰不屈,只是細碎地移動著腳步,右腕不停地上下揮動,而一道道森冷的劍光,便隨著他們手腕的縱橫起落交相衝擊,有如一片光網。

  望著這縱橫開闔的森森劍氣,管寧只覺目眩神迷,目光再也捨不得往別處望一下。

  這一日之間,他雖已知自己的武功,渺不足道,亦知道江湖之中盡多高手,但他此刻卻是第一次見到劍法的奧妙。

  須知他本是天性極為好武之人,否則以他的身世環境,也不會跑去學劍,此刻陡然見著如此奧妙的劍法,心中的驚喜,便生像是稚齡幼童,驟然得到渴望已久的心愛食物一樣。

  武當四雁並肩而立,劍勢配合的佳妙,實已到了滴水難入之境。

  于謹、費慎只覺擋在自己身前的四道劍光,有如一道無隙可入的光牆,無論自己劍式指向何處,卻總是不得其門而入。

  劍光交擊,劍勢如虹,龍吟之聲,不斷於耳,剎那之間,已自拆了十招。

  藍雁道人突地又自清嘯一聲,劍尖一引,左足前踏,「雲龍乍現」,刷地一劍——

  另三個藍衫道人竟同時翻腕,青藍的劍光亦同時穿出。這十年以來,從未一人落單,聯手對敵,已配合得妙到毫巔的武當四雁,竟藉著這一招之勢,變守為攻,以攻為守,源源如泉,抽掣連環,連環不絕,正是武當劍派名震天下的「九宮連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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