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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方龍香道:「一樣關係很重大的東西,在他的手裡被人騙走了。當然他知道青龍會的規矩。」

  白玉京道:「所以他才帶著他的老婆和死黨,易容改扮到這裡,為的就是想追回那樣東西?」

  方龍香道:「不錯。」

  白玉京道:「這些事你怎麼會知道的?」

  方龍香笑了笑,道:「你難道忘了我是幹什麼的?」

  白玉京道:「那樣東西真的在袁紫霞身上?」

  方龍香道:「這你就該問她自己了。」

  白玉京道:「她人呢?」

  方龍香道:「就在外面。」

  白玉京立刻走出去,方龍香就讓路給他出去。突然間,一把鐵鉤劃破他手腕,長生劍「叮」的跌落在地,接著,一個比鐵鉤還硬的拳頭,已打在他腰下京門穴上,他也倒了下去。

  燭光在搖動,整個屋子都像是在不停地搖動著。白玉京還沒有睜開眼睛,就已感覺到有個冰冷的鐵鉤在磨擦著他的咽喉。

  他終於醒了。也許他永遠不醒反倒好些。他實在不願再看到方龍香的臉,那本是張非常英俊的臉,現在卻似也變得說不出的醜陋。

  這張臉正在微笑著,面對著他的臉,道:「你想不到吧!」

  白玉京道:「我的確想不到,因為我一直認為你是我的朋友。」

  他盡力使自己保持平靜——既然已輸了,為什麼不輸得漂亮些?

  方龍香微笑道:「誰說我不是你的朋友?我一直都是你的朋友。」

  白玉京道:「現在呢?」

  方龍香道:「現在就得看你了。」

  白玉京道:「看我是不是肯聽話?」

  方龍香道:「一點也不錯。」

  白玉京道:「我若不肯聽話呢?」

  方龍香忽然長長歎了口氣,看著自己手上的鐵鉤,慢慢道:「我是個殘廢。一個殘廢了的人,要在江湖上混,並不是件容易事,若沒有硬的後台支持我,我就算死不了,也絕不會活得這麼舒服。」

  白玉京道:「誰在支持你?」

  方龍香道:「你想不出?」

  白玉京終於明白,苦笑道:「原來你也是青龍會的人。」

  方龍香道:「青龍會的壇主。」

  白玉京道:「這地方也是青龍會的三百六十五處分壇之一?」

  方龍香歎道:「我知道你遲早總會完全明白的。你一向是個聰明人。」

  白玉京只覺滿嘴苦水,吐也吐不出。

  方龍香道:「三年前,我也跟你現在一樣,躺在地上,也有人用刀在磨擦我咽喉。」

  白玉京道:「所以你非入青龍會不可?」

  方龍香道:「那人倒也沒有一定要逼我入青龍會,他給了我兩條路走。」

  白玉京道:「哪兩條路?」

  方龍香道:「一條是進棺材的路,一條是進青龍會的路。」

  白玉京道:「你當然選了後面的一條。」

  方龍香笑了笑道:「我想很多人都會跟我同樣選這條路的。」

  白玉京道:「不錯,誰也不能說你選錯了。」

  方龍香道:「我們既然一向是好朋友,我當然至少也得給你兩條路走!」

  白玉京道:「謝謝你,你真是個好朋友。」

  方龍香道:「第一條路近得很,現在棺材就在你旁邊。」

  白玉京道:「這口棺材太薄了。像我這樣有名氣的人,你至少也得給我口比較像樣的棺材。」

  方龍香道:「那倒用不著,我可以保證你躺進去的時候,已分不出棺材是厚是薄了。」他手上的鐵鉤又開始在動,微笑著說:「但無論如何,睡在床上總比睡在棺材裡舒服些,尤其是在床上還有個女人的時候。」

  白玉京點點頭,道:「那倒一點都不假,只不過還得看床上睡的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方龍香道:「哦!」

  白玉京道:「裡邊床上睡的若是條母豬,我則情願睡在棺材裡了。」

  方龍香道:「你當然不會認為那位袁姑娘是母豬。」

  白玉京道:「她的確不是;她是母狗。」

  方龍香又笑了,道:「憑良心講,說她是母狗的人,你已不是第一個。」

  白玉京道:「第一個是公孫靜?」

  方龍香笑道:「你又說對了。誰能想到像公孫靜這樣的老狐狸,也會栽在母狗手裡呢。」

  白玉京歎了口氣道:「憑良心講,我倒真有點同情他。」

  方龍香道:「我也同情他。」

  白玉京道:「所以你殺了他。」

  方龍香歎道:「我若不殺他,他死得也許還要更慘十倍。」

  白玉京道:「哦。」

  方龍香道:「青龍會對付像他這樣的人,至少有一百三十種法子,每一種都可以讓他後悔自己為什麼要生到這世上來。」

  白玉京道:「他究竟做了什麼丟人的事?」

  方龍香沉吟著,道:「你聽說過『孔雀翎』這三個字沒有?」

  白玉京動容道:「孔雀山莊的孔雀翎?」

  方龍香道:「你果然聽說過。」

  白玉京歎道:「江湖中沒有聽說過這三個字的人,也許比沒有聽過長生劍的還少。」

  方龍香笑道:「你倒真謙虛得很。」

  白玉京也微笑著道:「謙虛本就是我這人的美德之一。」

  方龍香道:「哦?你還有些什麼美德?」

  白玉京道:「我不賭錢,不喝酒,不好色。我只有一種毛病。」

  方龍香道:「什麼毛病?」

  白玉京道:「我說謊,只不過每天只說一次而已。」

  方龍香道:「今天你說過沒有?」

  白玉京道:「還沒有,所以我現在就要趕快說一次,免得以後沒機會了。」

  他笑了笑,又道:「所以現在我無論說什麼,你最好都不要相信。」

  方龍香笑道:「多謝你提醒,我一定不會相信的。」

  白玉京道:「我若說剛被你殺了的公孫靜又復活了,你當然不相信。」

  方龍香道:「當然!」

  白玉京微笑道:「我說她的老婆已醒了過來,正準備暗算你,你還是不信。」

  方龍香道:「還是不信。」

  他嘴裡雖然說不信,還是忍不住回過頭去,他的手也跟著動了動,手上的鐵鉤,距離白玉京的咽喉也就遠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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