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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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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中對他的傳說,他當然也聽說過。只有他自己心裡知道,他能活到現在,只不過因為他頭腦一直都能保持冷靜。 現在他更需要冷靜。 窗上的人影,彷彿又靠近了些。 他盡量避免去猜這個人是誰,因為他不願猜疑自己的朋友。 小方是他的朋友。 既然別的人都在樓下,樓上這人不是方龍香是誰? 小方無疑也是個很有吸引力的男人,也許比他更有力量保護她。 她就算投向小方的懷抱,也並不能算是很對不起他,因為他們之間本就沒有任何約束。 「這樣也許反倒好些,反倒沒有煩惱。」 白玉京長長吐出口氣,盡力使自己不要再去想這件事。 但也不知為什麼,他心裡卻還是好像有根針在刺著,刺得很深。 他決心要走了。就這樣悄悄地走了也好,世上本沒有什麼值得太認真的事。 他慢慢地轉過身。 但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袁紫霞的一聲驚呼。 呼聲中充滿驚懼之意,就像一個人看見毒蛇時發出的呼聲一樣。 白玉京已箭一般竄上了小樓。「砰」的,撞入了窗戶。 屋裡當然有兩個人。 袁紫霞臉上全無血色,甚至比看見毒蛇時還要驚慌恐懼。 她正在看著對面的一個人,這人的確比毒蛇可怕。 他長髮披肩,身子僵硬,一張臉上血跡淋漓,看來就像是個殭屍。 這人不是小方。 在這一剎那,白玉京心裡不禁掠過一絲歉疚之意。一個人實在不該懷疑朋友的。 但現在已沒有時間來讓他再想下去。 他剛撞進窗戶,這殭屍已反手向他抽出了一鞭子。 鞭子如靈蛇,快而準。 這殭屍的武功竟然也是江湖中的絕頂高手。 白玉京身子凌空,既不能退,也無力再變招閃避,眼見長鞭已將捲上他的咽喉。 但世上還沒有任何人的鞭子能捲住他咽喉。 他的手一抬,就在這間不容髮的剎那間,用劍鞘纏住了長鞭,扯緊。 他另一隻手已閃電般拔出了劍。 劍光是銀色的,流動閃亮,亮得令人幾乎睜不開眼睛。 他腳尖在窗櫺上一點,水銀般的劍光已向這殭屍削了過去。 這殭屍長鞭撒手,凌空翻身。 猝然間,滿天寒星,暴雨般向白玉京撒下。 白玉京劍光一卷,滿天寒星忽然間就已全部沒有了蹤影。 但這時殭屍卻已「砰」的撞出了後面的窗戶。 白玉京怎麼能讓他走! 他身形掠起,眼角卻瞥見袁紫霞竟似已嚇得暈了過去。 那些人就在樓下,他也不忍將她一個人留在這裡。 是追?還是不追呢? 在這一瞬間,他實在很難下決定。幸好這時他已聽見了小方的聲音:「什麼事?」 「我把她交給你……」 一句話未說完,他已如急箭般竄出窗子。 誰知這個殭屍看來雖僵硬如木,身法卻快如流星。 就在白玉京微一遲疑間,他已掠出了七八丈外,人影在屋脊上一閃。 白玉京追過去時,他已不見了。 遠處忽然響起雞啼。 難道他真的是殭屍,只要一聽見雞啼聲,就會神秘地消失? 東方已露出淡青,視界已較開闊。 附近是空曠的田野,空曠的院子,那樹林還遠在三十丈外。 無論誰也不可能在這一瞬間,掠出三四十丈的,就連昔日輕功天下無雙的楚香帥,也絕不可能有這種能力! 風更冷。 白玉京站在屋脊上,冷靜地想了想,忽然跳了下去。 下面是一排四間廂房。第三間本是苗燒天住的地方,現在屋裡靜悄悄,連燈光都已熄滅。 第二間屋裡,卻還留著盞孤燈。 慘淡的燈光,將一個人的影子照在窗上,佝僂的身形,微駝的背,正是那白髮蒼蒼的老太婆。 他顯然還在為了自己親人的死而悲傷,如此深夜,還不能入睡。 也許她並不完全是在哀悼別人的死,而是在為自己的生命悲傷。 一個人到了老年時,往往就會對死亡特別敏感恐懼。 白玉京站在窗外,靜靜地看著她,忍不住輕輕歎息了一聲。 奇怪的是,人在悲傷時,有些感覺反而會變得特別敏銳。 屋子裡立刻有人在問:「誰?」 「我。」 「你是誰?」 白玉京還沒有回答,門已開了。 這白髮蒼蒼的老太婆,手扶著門,駝著背站在門口,用懷疑而敵視的目光打量著他,又問了一句:「你是誰?來幹什麼?」 白玉京沉吟著,道:「剛才好像有個人逃到這裡來了,不知道有沒有驚動你老人家?」 老太婆怒道:「人?三更半夜的哪有什麼人?你是不是活見鬼了。」 白玉京知道她心情不好,火氣難免大些,只好笑了笑,道:「也許是我看錯了,抱歉。」 他居然什麼都不再說了,抱了抱拳,就轉過身,走下院子,長長地伸了個懶腰,彷彿覺得非常疲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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