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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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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同時大笑,又同時停住,兩個人的眼睛都在瞪著門外,瞪得很大。 門外正有兩頂轎子停下來。 轎子很新,裝飾得很華麗。 可是無論多華麗的轎子,都不會很好看,他們看的是兩個人。 兩個人剛從轎子裡走下來,當然是女人。很好看的女人。 桌上有一壺茶,一壺酒。 轎子裡的女人現在已坐下來,一個在喝茶,一個在喝酒。 喝茶的是個很文靜的女孩子,很美、很害羞,只要有男人多看她幾眼,她就會臉紅。 有些女人就像是精美的瓷器一樣,只能遠遠地欣賞,輕輕地捧著,只要有一點兒粗心大意,她就會碎了。 這女孩就正是屬於這一類的。 喝酒的女孩子看起來也很文靜,也很美,甚至可以說比她的同伴更美。 只不過她的美是另一種美。 若說她的同伴美如新月,那麼她的美就像是陽光,美得令人全身發熱,美得令人心跳。 她們穿的都是一身雪白的衣服。既沒有打扮,也沒有首飾。 喝酒的女孩子臉色好像有點蒼白,喝茶的女孩子卻一直紅著臉。 因為屋子裡所有的男人的眼睛,都在瞪著她們。丁喜也不例外。 鄧定侯歎了口氣,喃喃道:「難怪有很多女人都認為,天下男人的眼睛都該挖出來。」 丁喜笑道:「其實說這話的女人,心裡一定最喜歡男人看她。」 鄧定侯道:「看來你好像很瞭解女人?」 丁喜道:「自己覺得自己很瞭解女人的男人,若不是瘋子,就一定是笨蛋。」 鄧定侯道:「你既不是瘋子,也不是笨蛋。」 丁喜道:「我不是。」 鄧定侯又看了看那兩個女孩子,忽然笑了。 丁喜道:「你笑什麼?」 鄧定侯道:「我在笑她們。」 他微笑著悄悄道:「這兩個女孩子一個喝起茶來像喝酒,一個喝起酒來卻像喝茶。」 丁喜大笑。 他們說話的聲音本來很低,笑的聲音卻很大。 喝茶的女孩子頭垂得很低,喝酒的女孩子卻抬起頭狠狠瞪了他們一眼。 沒有人能形容她的眼睛。 丁喜被這雙眼睛瞪著的時候,竟也忽然覺得全身發熱,心跳加快。 他今年已二十二歲,見過的女人已不少,可是他從來也未曾有過這種感覺。他趕快喝酒。 小馬卻反而不喝酒了。 別人看的是兩個女孩子,他的眼睛卻始終盯在其中一個女孩的臉上。 喝茶的女孩子臉紅的原因,很可能也不是因為別人,而是因為他。 男人都喜歡看女人,卻很少有人會像他這樣看法的。 他已不僅是用眼睛在看,他看著這女孩子時,就好像在看著他童年夢境中的女神,又好像在看著他相思已久的情人。 一個女孩子被一個英俊的青年人這樣看著,心裡會有什麼感覺? 那高大的錦衣佩刀客忽然笑嘻嘻地走過來,擋在他和女孩子之間。 小馬抬起頭,瞪著他。 他也笑嘻嘻的看著小馬,眼睛裡也有了酒意,忽然道:「你不認得我?」 小馬搖搖頭。 這人道:「我姓郭,叫郭通。」 小馬道:「我不認得郭通。」 郭通道:「我也不認得你。」 小馬道:「你來幹什麼?」 郭通道:「來看你。」 小馬道:「看我?」 郭通笑道:「因為我從來也沒有看過像你這樣盯著女人的男人,我特地來看看你,是不是得了花癡。」 他的同伴們都笑了,大笑。 丁喜卻在歎氣,這個人當然是來找麻煩的,可是他一定想不到,他找上的這麻煩有多大。 所以他還在笑,笑得很得意。 一個男人若能在漂亮的女人面前,侮辱了另一個男人,總會覺得自己很了不起,總會認為那女人也會覺得他很了不起,甚至會看上他。 也許就因為這原因,所以女人們才會覺得大多數男人都很愚蠢可笑。 郭通還在笑,還沒有笑夠,他的臉上已開了花。人也飛了出去。 飛出去三四丈,越過了那兩個女孩子,「砰」的一聲。跌在他自己桌子上,桌子上的一碗紅燒獅子頭正好壓在他屁股下。被他壓得稀爛粉碎。 他自己的臉卻已跟這碗紅燒獅子頭差不多。 沒有人看見他是怎麼樣飛起來的,也沒有人看見小馬出手。 小馬還是癡癡地坐在那裡。癡癡地看著那喝茶的女孩子。 郭通的同伴們愣了半天,才跳起來,有的捲袖子,有的拔刀。 「這小子敢打人,咱們先去把他一雙招子廢了再說。」 十六七個人大叫大罵,摔杯子,踢椅子,已準備衝過來。 沒有人阻攔他們。 小馬好像根本不知道世上還有別的人,紅杏花也不見了。 自從這兩個女孩子一進門,她就已人影不見。 丁喜歎了口氣,道:「你想不想打架?」 鄧定侯道:「不想。」 丁喜道:「我也不想。」 鄧定侯道:「只可惜看樣子我們已非打不可。」 「呼」的一聲響,那些人還沒有衝過來,已有三四個碗飛了過來。 丁喜還沒出手,突聽「叮、叮、叮」三聲響。三隻碗在半空中就已被打得粉碎。 破碗的碎片和三樣打破碗的暗器一落在地上,赫然竟是三枚發亮的銀梭。 「金槍銀梭徐三爺來了。」 一個瘦削長身、高顴鷹鼻、穿著很講究、氣派很大的中年人,背負著雙手,施施然走進來,顧盼之間,稜稜有威。 兩個勁裝急服的彪形大漢,扛著個很長很長的布袋,站在他身後。 布袋的份量很沉重。裡面裝的,顯然就是他的金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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