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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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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少英道:「現在到了子時沒有?」 葛停香道:「還沒有。」 蕭少英笑道:「所以我們現在還可以喝兩杯。」 葛停香居然不再追問,淡淡道:「聰明人反而時常會做糊塗事,我只希望你是例外。」 蕭少英說道:「我還沒有喝醉。」 葛停香道:「什麼時候你才醉?」 蕭少英答道:「想醉的時候。」 葛停香道:「什麼時候你才想醉?」 蕭少英道:「快了。」 葛停香凝視著他,忽然又大笑,道:「好,拿大杯來,看他到底能喝多少杯?」 只喝了三杯。 蕭少英當然還沒有醉,時候卻已快到了。 外面有更鼓聲傳來,正是子時。 葛停香眼睛裡閃著光道:「現在是不是已快了?」 蕭少英道:「快了。」 他突然翻身,出手。 屋子裡兩盞燈立刻同時熄滅,屋子裡立刻變得一片黑暗。 這在這時,窗戶「砰」的一響彷彿有兩條人影穿窗而入,但卻沒有能看得清。 窗外雖然有星光,但燈火驟然熄滅時,絕對沒有人能立刻適應。 黑暗中,只聽得一聲驚呼,一聲怒吼,有人倒下,撞翻了桌椅。 接著,火石一響,火星閃動。 燈又亮起。 郭玉娘還文文靜靜地坐在那裡,臉上還是甜甜的笑靨。 葛停香也還是端坐未動,手裡還是拿著杯酒。 蕭少英看來也彷彿沒有動過,但雪白的衣服上,已染上一點點鮮血,就像是散落在白雪上的一瓣瓣梅花。 屋子裡已有兩個人倒下,卻不是葛停香。 倒下去的是楊麟和王悅。 沒有風,沒有聲音。 子時已過,夜更深了,屋子裡靜得就像是墳墓。 忽然間,「叮」的一聲響,葛停香手裡的酒杯一片片落在桌上。 酒杯早已碎了,碎成了十七八片。 王銳伏在地上,發出了輕微的呻吟,楊麟卻似連呼吸都已停止。 蕭少英低著頭,看著衣服上的血跡,忽然笑了笑,道:「你現在是不是已明白?這身衣服我為什麼只準備穿一天。」 葛停香點點頭,目中帶著笑意:「從今以後,無論多貴的衣服,你都可以只穿一天。」 蕭少英道:「這句話我一定會記得。」 葛停香道:「我知道你的記性很好。」 蕭少英道:「我也沒有做糊塗事。」 葛停香微笑道:「你的確沒有醉。」 蕭少英忽然嘆了口氣道:「但現在我卻已準備醉了。」 葛停香道:「只要你想醉,你隨時都可以醉。」 蕭少英道:「我……」 他剛說出一個字,死人般躺在地上的楊麟,突然躍起,撲了過去。 這一撲之勢,還是豹一般剽悍兇猛。 他自己也知道,這已是他最後一擊。 而最後一擊通常也是最可怕的。 可是蕭少英反手一切,就切在他的左頸上,他的人立刻又倒下。 他的人倒下後,才嘶聲怒吼。 「你果然是個賣友求榮的小人,我果然沒有看錯。」 「你看錯了。」蕭少英淡淡道:「我從來也沒有出賣過朋友。」 楊麟更憤怒:「你還敢狡辯?」 蕭少英道:「我為什麼要狡辯?」 楊麟道:「你……難道沒有出賣我?」 蕭少英笑了笑道:「我當然出賣了你,只因為你從來也不是我的朋友。」他沉下了臉,冷冷道:「雙環門裡,沒有一個人是我的朋友。」 他被逐出雙環門時,的確沒有一個人為他說過一句話。 王銳伏在地上,將自己的臉,用力在冰冷堅硬的石頭上磨擦,忽然道,「這不能怪他?」 楊麟嘶聲道:「不能怪他?」 王銳道:「這只能怪我們自己,我們本不該信任他的,他本來就是個卑鄙無恥的畜牲!」 他抬起臉,臉上已血肉模糊:「我們相信他,豈非也變成了畜牲?」 楊麟突然大笑,瘋狂般大笑:「不錯,我是個畜牲,該死的畜牲。」 他也開始用頭去撞石板,在石板上磨擦,他的臉也已變得血肉模糊。 蕭少英看著他們,臉上居然毫無表情,忽然轉向葛停香:「我已將他們送給你了。」 「不錯!」 「他們現在已是你的人。」 「不錯。」 蕭少英淡淡道:「但他們現在卻辱罵你的分堂主,你難道就這樣聽著?難道覺得很好聽?」 葛停香道:「不好聽。」 他忽然高聲呼喚:「葛新!」 「在。」 「帶這兩人下去,想法子把他們養得肥肥的,越肥越好。」 蕭少英剛才進來的時候,連半條人影都沒有看見,可是這句話剛說完,門外已出現四個人。」 等他們將人抬出去,葛停香才笑了笑,道:「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要把他們養肥?」 蕭少英也在微笑。 葛停香道:「你懂?你說吧。」 蕭少英道:「只有日子過得很舒服的人,才會長肥。」 葛停香道:「不錯。」 蕭少英道:「一個人若是過得很舒服就不想死了。」 葛停香道:「不錯!」 蕭少英道:「不想死的人,就會說實話。」 他微笑著,又道:「你只有等到他們肯說話的時候,才能查出來,雙環門是不是已被完全消滅。」 葛停香又大笑:「好,說得好,再拿大杯來,今夜我也陪他醉一醉。」 郭玉娘嫣然道:「現在你們的確都可以醉一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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