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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但是他卻真的把這封信交給了一個小叫化,而且還說:「你看過之後不妨念出來給大家聽聽。」

  元寶皺起眉:「你不該要我念的,信上的字我還不知道是不是全都認得。」

  幸好信上只有十四個字,連小孩子都不會不認得的字。

  元寶笑了,立刻大聲念了出來,「要找三笑李將軍,四月十五日到濟南。」

  他念完之後又皺著眉搖頭。

  「這個人的字實在寫得差勁極了,我寫的都比他好。」

  「他是故意這樣寫的。」屠去惡說:「他不願讓別人認出他的筆跡。」

  「你知道他是誰?」

  「不知道。」

  「有沒有人知道?」

  「大概不會有人知道。」屠去惡道:「可是我相信接到這種信的絕不止我一個。」

  元寶又在搖頭:「你們連這個人是誰都不知道,為什麼要相信他的話?」

  戴天仇忽然大聲道:「因為我要找李某人已經找了二十年,只要有一點點線索,我都絕不肯放過它的。」

  這句話說了出來,就等於告訴別人,他也曾接到過一封這樣的信。

  他狠狠地瞪著吳濤,「我根本不想知道這封信是誰寫的,因為現在我已經找到了你,你是想在這裡動手,還是到外面去?」

  吳濤忽然也笑了笑。

  「十三太保橫練這種功夫現在已經很少有人練了,這種功夫簡直不是人練的。」

  「可是我要練。」戴天仇厲聲道:「就算我打不過你,至少也總比你能捱,就算捱你十拳都無所謂,你呢?你捱不捱得起我一拳?」

  「我為什麼一定要捱你一拳?」吳濤看著他歎了口氣,「不管怎麼樣,一個人練功夫練成你這副樣子,實在很可憐了,我好歹總得讓你試試。」

  戴天仇什麼話都不再說,怒喝一聲,飛撲而起。

  他沒有撲過去。

  因為他的身子剛撲起,就忽然有兩塊骨牌打了過來,他揮拳一擊,骨牌碎裂飛出。

  但是他的身子卻飛不出去了。

  骨牌是從「天字一號」賭桌的莊家那邊飛過來的,蕭峻蒼白的臉上仍無表情,只淡淡地告訴戴天仇:

  「你最好還是不要出手。」

  「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冒險。」

  「你不想冒險?」戴天仇大吼,「是我去拚命,又不是你,你冒什麼險?」

  「就因為你要去拚命,所以我才冒險。」

  戴天仇聽不懂這句話,誰都聽不懂這種話。

  「我不能冒險讓你去殺了他。」蕭峻冷冷地說:「雖然我明知你絕不是他的對手,可是你如果萬一僥倖勝了他怎麼辦!」

  「蕭堂主,」戴天仇臉色發紫,「你究竟是什麼意思?我不懂。」

  「我的意思就是說,這個人你不能動。」蕭峻說:「只要我還沒有死,誰都不能動他。」

  這句話如果是別人說出來的,戴天仇早就拼了,可是從天下第一大幫的刑堂堂主嘴裡說出來,誰也不敢動,只能問他。

  「為什麼?」

  「因為這個人是我的。」蕭峻說:「如果我不能親手殺他,我死不瞑目。」

  「我不能親手殺他,我也死不瞑目。」戴天仇嘶聲道:「蕭堂主,你能不能讓一讓我?」

  元寶又插嘴了。

  「我看你們最好還是抽籤吧。」他笑嘻嘻地說:「金老總、屠大俠、戴總鏢頭、蕭堂主,你們四個人一起來抽籤,還有別人再參加也行,誰抽中誰就先出手,反正你們誰也不是他的對手,誰抽中都沒有關係。」

  田雞仔立刻拍手贊成:

  「好主意。」

  「其實我還有個更好的主意。」

  「哦?」

  「你去叫那位有恐富病的湯大老闆再把燈關滅,索性讓他們在黑暗中一起出手,反正別人也看不見,他們也不會臉紅的。」

  田雞仔又拍手大笑:「這個主意才真的是個好主意。」

  燈居然真的滅了。

  又像上次一樣,一百九十六盞宮燈又在一剎那間同時熄滅。

  黑暗中風聲四起——衣袂帶風聲,暗器破風聲,刀刃劈風聲。

  元寶只聽見吳濤對他說:

  「你快走。」

  元寶沒有走,因為他已經不能走了。

  就在燈光熄滅的那一瞬間,他已經感覺到最少有三個人同時向他出手。

  他看不見這三個人是誰,但是他知道這三個人都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

  他避開其中兩個人的攻勢,還回敬了一個人一著,卻被另一個人扣住他的腕脈。

  這個人手冷得就像是冰一樣。

  這個人的力氣真大。

  元寶只覺得半邊身子忽然間就已經發麻,另外半邊身子也用不出一點力氣來。

  然後他就被這個人像拋球一樣拋飛了出去,飛出很遠後又被一個人接住。

  接住他的人居然就是把他拋出去的同一個人,因為這個人身上有種很特別的味道。

  就像是一個已經被香料泡製過的,已經裝進棺材裡很久的死人那種味道一樣。

  這種味道絕不是常常可以嗅得到的。

  元寶的運氣真不錯,居然在片刻間就已經嗅到了兩次。

  然後他就暈了過去。

  元寶醒來時,嗅到的是另外一種完全不同的味道,一種連死人嗅到都會心跳的味道。

  他從來沒有嗅到過這麼迷人的香氣。

  然後他才發現他已經不在那間風聲四起殺機四伏的賭坊大廳裡。

  他已經睡在一張床上,一張又大又軟的床,香氣就是從床上散發出來的。

  他那身小叫化的衣裳很臭,臭得要命,但是這裡這一點臭氣都沒有。

  因為他的衣裳已經不見了,全身上下的衣裳都不見了。

  他忽然發現自己居然赤裸裸的睡在床上,而且全身都已經被人洗得很乾淨,就好像一個剛出生的嬰兒一樣。

  元寶嚇了一跳,真的嚇了一跳。

  ——他怎麼會到這裡來的?是誰送他來的?這裡是什麼地方?

  ——那個有一雙死人般冰冷的手,味道像死人一樣的人是誰?

  元寶完全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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