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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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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他只憑這兩個人的呼吸聲就能分辨出他們身上的部位? 這也是不可能的,卻不是絕不可能。 只要有一點可能的事,就有人能做得到,也許只有一個人能做得到。 這一點是平常人看不出來也想不到的,可是除了元寶外,居然還有個人也看出來了。 包圍在飯舖外的人叢中,忽然有人在鼓掌。 「眼不能見,聽氣辨位,飛花摘葉,也有穿壁之力。」這個人說:「想不到世上真有這樣的功夫,如果我不是親眼看見,龜孫子王八蛋才相信。」 這個人說的話很絕。 上半段他說得很文雅,非常非常文雅,只有前輩儒俠一派宗主之類的人才能說得出來。 下半段卻不夠文雅了,尤其是最後一句,簡直就像是個小流氓說出來的。 說話的這個人也很絕。 他身上穿著件又寬又大,用棉布做成的袍子,十二個鈕扣最多只扣上了五六個,下面還露出兩隻只穿著雙破麻鞋的腳。 可是他腰上繫著的,卻是條只有王公貴族花花大少和暴發戶一類人才會用的腰帶,那種上面鑲著二三十顆珍珠寶石的黃金腰帶。 他長得一點都不好看,看起來卻又偏偏不難看。 他年紀已不小,身材很高大,笑起來卻像是個孩子。 元寶覺得這個人很有趣,而且忽然發現吳濤好像也覺得這個人很有趣。 ——討厭的人總是會讓人覺得很討厭,有趣的人總是會讓人覺得很有趣。 這道理雖然就像是「雞蛋不是鴨蛋」那麼簡單,有些人卻偏偏還是喜歡做些讓人討厭的事。 這個人從人叢中走出來還在笑。帶著笑對吳濤說:「名滿天下的武林高手我也見過不少,今日能見到閣下這樣的功夫,才算是真的開了眼界。」他故意歎了口氣,「只可惜我還是覺得有一點點遺憾。」 「哦?」 「遺憾的是,直到現在我還不知道應該怎麼樣稱呼閣下?」這個人說:「應該是吳先生,還是孫大老闆?」 他又笑了笑:「也許我還是應該稱你一聲李將軍才對。」 吳濤反問:「我應該怎麼稱呼你?」 「我沒關係。」這個人笑道:「你就算叫我孫子王八蛋都沒關係。」 元寶忽然笑了,露出了兩個深深的酒窩。 「如果你是個王八蛋,你老子是什麼?是個王八?」 人叢中已有人在怒喝,這個人卻把他們壓制了下去,還是帶著笑說:「你叫我王八蛋,我並不一定就是王八蛋,不叫王八蛋的人反而可能是個大王八,這完全是兩回事。」 「有理,」元寶問他,「你到底是不是個王八蛋呢?」 「我看起來像不像?」 「不像,」元寶眨著眼,「你看起來最多也只不過像個混蛋而已。」 這人大笑,笑得真的是很開心,連一點生氣的樣子也沒有。 「你看起來也不太像元寶。」他說:「就算有點像,也只不過像我小時候用麵粉泥巴搓成的那一種,而且發了霉。」 元寶也大笑,也沒有生氣的樣子。 「一個是發了霉的泥元寶,一個是不大不小的中級混蛋,原來我們都一樣,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你是好東西,我不是東西。」這個人也眨了眨眼,「我是人。」 吳濤一直盯著他,忽問他:「你是不是姓田?」 「是。」這個人只有承認,因為他確實姓田。 「你就是田詠花的兒子田雞仔?」 「我就是。」 「你為什麼一直不肯說出來?」 「我還不知道你是誰,為什麼要讓你知道我是誰?」田雞仔說。 「你知道的已經夠了,」吳濤說:「我知道的也夠了。」 「你知道了什麼?」 「知道了我就是你們要找的人。」 「你知道了什麼?」 「知道了你就是來找我的人!」吳濤說。 他眼中精光閃動:「我也知道你的腰帶裡有一柄吹毛斷髮,可剛可柔的緬刀,懷裡還藏著十三枝田詠花昔年成名的暗器飛花旗。」 田雞仔歎了口氣,苦笑著問:「天下還有沒有你不知道的事?」 「有一樣。」 「哪樣?」 「你是找我來的,我就是你要找的人,你的腰畔有刀,一伸手就可以拔出來。」吳濤冷冷地說:「你為什麼還不出手?」 「因為我不配。」 這句話有些人死也不肯說的,田雞仔卻笑嘻嘻地說了出來,還說:「連我們老爺子都說我不配做你的對手,我怎麼敢出手?」 「你為什麼要來?」 「我只不過想來看看你是個什麼樣的人而已,」田雞仔說:「只可惜你真正的對手已經先到別的地方去了,否則他也一定會來的。」 「他是誰?」 「蕭峻,」田雞仔說:「心腸如鐵石,出手如閃電,丐幫新設的刑堂堂主蕭峻。」 吳濤冷笑:「你認為他配做我的對手?」 「他自己也說他可能也不配。」田雞仔歎了口氣,「只可惜他非要試一試不可。」 「他為什麼不來找我?」 「他已經去找你了,已經去了半天。」 「到哪裡去找?」 「他算準你一定會到賭場去找買動了邱不倒的那些人。」田雞仔說:「現在說不定是在哪家賭場裡等著你。」 「你為什麼不去?」 田雞仔又歎了口氣:「因為我比較笨,這種事我總是算不出來的,所以只有坐在屋子裡等,想不到傻人有傻福,他沒找到你,反而被我等到了。」 吳濤那幾聲大笑,一闋悲歌,聽不見的人恐怕很少。 元寶忽然問他:「我們去不去?」 「到哪裡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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