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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一


  方辛道:「知道!知道……」俯下身子,在方逸耳邊嘰嘰咕咕,雖聽不到說的是什麼,想見是要他兒子莫要出聲。

  柳淡煙已走到唐鳳身前,笑道:「唐姐姐,我陪你聊聊好麼?」

  唐鳳雖不願理人,但瞧他幫了自己的忙,人又漂亮,又是笑語溫柔,也不覺對他生了好感,道:「你怎知我姓唐?」

  柳淡煙聽她答話,連忙坐了下來,笑道:「唐姐姐女中英豪,天下無雙,妹子不但早已聽說,而且羨慕極了。」

  這幾句話恭維的當真恰到好處,唐鳳聽得頗是受用,但想到自己昔日繁華,如今卻這般淒涼,不由得長長嘆息一聲。

  柳淡煙悄悄坐得更近些,突也嘆道:「唐姐姐,你也莫嘆氣,常言道:『紅顏多薄命』,只有那些又蠢又醜的女子,才是享福的人,像唐姐姐這樣花容月貌……唉!」長嘆著頓住語聲,手掌悄悄搭上唐鳳肩頭。

  這幾句話更是透入了唐鳳心坎深處,她只覺心裡一酸,反覆咀嚼著:「紅顏多薄命」這句話,更是悲從中來,突然流淚道:「妹子我……」反而向柳淡煙懷裡倒了下去,柳淡煙抱著她身子,撫著她頭髮,眼睛卻偷偷向孫玉佛眨了一眨,做了個鬼臉,孫玉佛也挑起大拇指,向他一笑。

  唐鳳哭著哭著,只覺自己身子竟在這漂亮的女人手下軟了起來,渾身像是有不知多少螞蟻在爬著,臉也紅了。

  她又驚又羞,又是舒暢難言,竟不忍伸手去推,哭聲不知何時,已變做輕輕的呻吟:「妹子……你……唉……你……你……」

  蕭飛雨在下面瞧得更是又羞又惱,想起自己以前被這人妖捉弄的情況,真恨不得出去一掌將他打死。

  此刻若不是因為展夢白,她早已衝出去不知多久了——世上也只有這一個理由能使蕭飛雨忍住怒氣。

  ***

  柳淡煙正是又得意、又好笑,只見唐鳳扭動著身子,不住縮向角落裡,那閃縮的羞態,粉脂般的皮膚,也令他有些心動,不覺也隨著移了過去,輕喚道:「唐姐姐,妹子好喜歡你呀,你怎麼這樣美,妹子……」目光一轉,突然頓住語聲。

  只見那神案幔下,露出了一隻窄窄的鞋底,顯見是女子的繡鞋,神案下居然藏著有人,當真大出他意料之外。

  但他卻仍然神色不移,嘴裡繼續著含含糊糊的胡言亂語,身子卻在有意無意間,向神案移了過去。

  忽然間,只見他右足一伸,閃電般踢在那鞋底上。

  雖然隔著層鞋底,但他認穴之準,仍不差毫釐,這一足竟不偏不斜踢在蕭飛雨足心「碧泉」穴上。

  蕭飛雨脫口驚呼一聲,柳淡煙已橫身躍起,一舉推翻桌子,香燭跌了一地,目光轉處,呆了一呆,方自大笑道:「原來是你!」

  此變之生,當真大出人意料之外,方辛父子、唐鳳、孫玉佛見了展夢白、蕭飛雨竟躲在桌下,不禁又驚又喜。

  林軟紅卻不禁駭得面色蒼白,呆在當地。

  只聽柳淡煙咯咯笑道:「蕭姑娘,咱們當真是有緣呀,許多日子不見,我們還真有點想你。」

  蕭飛雨半邊身子雖已不能動彈,口中卻大罵道:「惡賊,匹夫,壞東西……」她實不會罵人,罵得柳淡煙非但不怒,反而笑了起來,拍掌道:「哎,罵得真好聽,再罵幾句。」

  孫玉佛見她竟用「壞東西」這種字眼來罵人,也不覺為之失笑,蕭飛雨氣急無法,突然大喝道:「唐鳳,告訴你,他是個男人。」

  唐鳳身子一震,戳指道:「你……你……」

  方逸想起方才他兩人之間糾纏的模樣,更是大怒,破口罵道:「好呀!臭婆娘,竟要給你老公戴綠帽子。」

  唐鳳滿面通紅,躍身一掌向柳淡煙擊去,柳淡煙笑道:「哎喲!唐姐姐,你這人怎麼反臉就無情呀!」

  語聲中身形閃動,唐鳳那裡能沾得著他一片衣角,她急怒之下,伸手去摸暗器,卻忘了暗器早已被老人追回了。

  方辛目光四下轉動,突然縱身出去,伸手去抓唐鳳手腕,唐鳳實未想到自己的「公公」竟會向自己出手,驟出不意,便被他一把抓住,方辛格格軟笑道:「傻丫頭,人家又沒有傷了你一根汗毛,你發個什麼瘋,坐下吧!」

  唐鳳道:「你……你!」她平常自以為多才多能,但此刻真遇著事,才知道自己一點法子也沒有,竟真的聽話坐了下去,嗚咽著痛哭起來,但饒是她哭得再兇,也沒有人再去理她。

  方辛卻抱拳向柳淡煙深深一揖,陪笑道:「姑……兄台既捉住了這兩人,不知要如何處置?」

  柳淡煙媚然一笑,道:「這我可也不能做主。」

  方辛奇道:「為什麼?」

  柳淡煙嬌笑道:「這兩人是我們這位林兄藏起來的,如何處置,自然要聽他……林兄,你說是麼?」

  林軟紅心頭一寒,變色道:「這……這……」

  柳淡煙有意無意間走到那「包袱」旁,伸手按在上面,笑道:「林兄若是說將他兩人放了,我就放了。」

  林軟紅見他只要手掌一用力,包袱裡的秦琪便要香消玉殞,口裡結結巴巴,那裡還敢說出「放」字。

  柳淡煙忽然面色一沉,道:「林兄若不說放,小弟就將他兩人殺了。」

  林軟紅身子一震,但口裡還是說不出話來。

  方辛拊掌道:「妙極妙極,正是該殺了,但殺了他兩人後,卻萬萬不能教他人得知,否則帝王谷主……」

  蕭飛雨大喝道:「要殺就殺,嚕囌什麼?」

  柳淡煙咯咯笑道:「那有這樣容易,我怎捨得這麼快就殺了你……」又自伸出手去,摸向蕭飛雨的身子。

  這一次眼見再無人攔阻於他,蕭飛雨又急又怒,放聲大罵,忽然間,路上又有人聲腳步傳來。

  那人聲又尖又怪,道:「這丫頭,依著我性子就不找她了,要找姓展的小子,也該對咱們打個招呼呀!」

  語聲一起,蕭飛雨心頭便已大喜,方待呼喝,柳淡煙摸出的手掌一沉,已連點了肩下、左脅三處大穴,教她出聲不得。

  方辛變色道:「那老怪物……」

  孫玉佛更不禁變色道:「無腸君金非!」

  柳淡煙道:「你怎知道是他?」

  孫玉佛道:「這聲音只要聽一次,一輩子也忘不了。」他自從那次自崑崙山逃脫之後,對金非實是畏如蛇蠍。

  柳淡煙雙眉一皺,扶起神案,將蕭飛雨、展夢白又塞入桌下,回頭一望,孫玉佛竟從窗子裡跑了。

  他暗罵一聲:「怕死的奴才!」目光一轉,坐到那包袱上,冷冷笑道:「若有人來,林兄出去應付吧!」

  林軟紅見他竟坐到秦琪身上,心中雖氣惱,卻不敢不從,方辛乾咳一聲,走到唐鳳身後,伸手按住她天靈大穴。

  他老奸巨猾,竟怕唐鳳突然變心說出展夢白、蕭飛雨的藏身之地,是以便先出手制住了她,教她不敢隨便開口,柳淡煙瞧著他微微一笑,兩人俱是奸狡深沉,臭味相投,互相都不覺甚是讚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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