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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七


  展夢白更是嘆服,道:「是了,金老前輩聽得此言,便不會再打了,他自然不願未見女兒一面便已先惡戰而死。」

  蕭王孫笑道:「你再問那杜雲天,問他可願恢復他女兒的神智,他若願意,便也莫再打了,即時取道洞庭,我自會在路上尋他,與他商量此事。」

  展夢白拊掌笑道:「不錯,世上若有事能挽回那離弦之箭,也就只有此事了,但……但金老前輩的女兒?……」

  蕭王孫道:「花飛與蕭曼風的行蹤,也在此地不遠,這兩人路上還是極盡奢華,招搖過市,不出半日,便可打聽到了。」

  只見前面一片暗林,綿延半里以上,蕭王孫道:「那兩人此刻想必還在林中惡鬥,你快去吧,我也要走了。」

  展夢白心中只覺有些依依之情,不禁問道:「前輩那裡去?」

  蕭王孫笑道:「天涯海角,俱都可去,隨時隨地,也俱都可能是你我再見之地,你見著飛雨……咳,唉……」

  忽然袍袖一拂,輕煙般消失無影。

  展夢白心中又驚又嘆,暗道:「此老當真有如天際神龍一般,令人難以捉摸,端的是夭矯如龍,高不可攀。」

  但蕭王孫縱是神通廣大,卻也不能凡事先知,他若知道事情此後的發展,只怕他也不致匆匆而去了。

  ***

  這時風冷星殘,長夜已將盡。

  展夢白一入林中,便知道蕭王孫雖然算無遺策,但智者千慮,必有一疏,杜雲天與金非若是仍在放手惡鬥,那麼展夢白一聲呼喝,兩聲問話,自能教他兩人停下手來,但杜雲天與金非此刻四掌相抵,正各以數十年性命交修的功力,來做生死間不容髮的惡鬥,這兩人是何等功力,心頭俱是一點空靈,早已忘人忘我,外界萬物,再也休想打得動他,何況,若是真有一人被打動了,不但立刻便要走火入魔,而且自己掌力一鬆,對方掌力立時逼來,那裡還有命在?

  展夢白見此情景,他也早已窺得內功深奧,深知此中險惡,怎敢出聲呼喚,不禁呆在當地。

  ▼第四十三章 生死邊緣

  金非與杜雲天此刻俱是滿頭大汗,正在吃緊當兒,俱未瞧見展夢白,南燕與蕭飛雨見他來了,卻不禁喜出望外。

  兩人齊地縱身掠來,一人一手,左右牽住了他的衣袖,蕭飛雨道:「你快想個法子,怎生要他們停下手來。」

  但展夢白卻知道世上已無一人想出法子能令他們住手,當下雙眉緊皺,暗中嘆息,卻說不出話來。

  南燕流淚道:「你……你看他兩人,再不設法,只怕……只怕兩人都要……都要……不成了,你忍心不管麼?」

  她並非不知此事困難,只因關心太過,才作此言,正如落水之人,手裡只要觸著一物,不論是什麼,也要抓緊不放。

  但她卻未想到,抓住的人水性也未必精熟,很可能被她一齊拖入水底,展夢白知她心中焦急,只得苦笑不語。

  南燕卻道自己苦苦哀求,對方不聞不理,緩緩鬆開手掌,道:「好,你……你……」突然伏地痛哭起來。

  她與金非本是怨偶,但數十年異地相思,驟然重逢,恩愛突增,此刻見金非生死關頭,舉止神思,自難免失常。

  蕭飛雨也突然鬆手,冷笑道:「好,敢情你原來是來瞧熱鬧的,好,我們四人都死了,也不來求你!」

  展夢白只是呆立當地,有如未聞。

  只見杜雲天,金非額上汗珠,越流越多,夜色之中,兩人頭頂都彷彿冒出了蒸蒸白氣,隨風四散。

  三人都知道他兩人俱已是強弩之末,片刻之內,便將有一人倒地而死,南燕哭得更是傷心,蕭飛雨自也陪她落淚。

  忽然問,只見展夢白挺起胸膛,走了過去。

  他腳步極為緩慢,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個深深的足印,顯見是全身早已佈滿真力,要以雙掌解圍。

  蕭飛雨本在怨他不肯出手相救,但此刻見他挺身而出,卻又不禁大是關心,忍不住輕輕低語:「你要小心了!」

  但展夢白此刻正自全神貫注在杜雲天與金非四隻手掌之上,她語聲縱然說得再響,也未見能使他聽著,何況只是輕輕低語,蕭飛雨見他竟然不理自己,心中方自氣惱,忽又想到此事之兇險,暗暗忖道:「我方才那般逼他,他才會不顧性命地前去出手,此番他若有三長兩短,那我怎生是好?」

  一念至此,她再也顧不得別的,縱身掠了上去,但這時展夢白一雙鐵掌,已閃電般向金、杜兩人四掌之間落下。

  蕭飛雨驚喚道:「呀,你……」她情急關心,已不知分判利害,竟然伸手去扳展夢白的肩頭。

  展夢白雙手滿貫真力,右腕在上,緊緊壓著左腕,掌心向外,拇指向上,一雙掌背緊貼,倏然穿至金、杜兩人相抵四掌之下,全力往上一抬,金非左掌,杜雲天右掌,分開一線,展夢白的雙掌立時乘機穿入這一線之中,只聽「啪」的一聲,他左掌便接住了金非左掌,右掌接住了杜雲天右掌。

  金非、杜雲天兩人掌力,正自源源不絕,逼向外力,此番欲罷不能,兩人全身勁力,一齊向展夢白湧來。

  以展夢白此時功力,雖無法接著這兩人如此一擊,但金非、杜雲天惡戰半日,此刻已是強弩之末,展夢白全力支持,必無損傷。

  怎奈就在這剎那之間,蕭飛雨手掌已拍上展夢白的肩頭。

  展夢白全身真力俱都貫注在前方雙掌之上,肩後空虛已極,身子本已前重後輕,再被蕭飛雨情急一扳,立刻往後跌倒。

  他大驚之下,真力驟洩,金、杜兩人掌力,立刻乘隙湧至,這時兩人掌上勁力,正如河水氾濫,不可遏止,此刻展夢白掌力一洩,便如堤防潰出,那氾濫的河水,蓄勢已久,立時便齊向缺口潰出,長河潰堤,浪如山湧,那力道是何等驚人,展夢白便是鐵打的身子,也禁受不住。

  ***

  這兩掌力一個剛猛,一個陰柔。

  驟然間,展夢白只覺一冷一熱兩股掌力,左右襲來,先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全身立又變得如火焚一般。

  杜雲天、金非齊地一驚,撤掌後躍,南燕也已駭得呆住,蕭飛雨更是花容失色,踉蹌後退,顫聲道:「你……你怎的了?」

  展夢白但覺心胸之間氣血翻湧,卻咬牙忍住,緩緩站起,展顏一笑,道:「只要兩位前輩莫再相鬥,我自然無事。」

  他知道若是被人瞧出自己身負重傷,不但要令金、杜兩人歉然,南燕抱咎於心,更將令蕭飛雨自愧自責,終生難安。

  她本是為了一番好意,才會伸手扳他的肩頭,此刻他又怎忍令她難受,是以極力忍住傷痛,絲毫不露聲色。

  眾人本都在為他擔心,此刻見他如此泰然,只道他傷勢並不嚴重,都不禁暗中鬆了口氣。

  南燕見到金非、杜雲天兩人俱都無事,更不禁喜形於色,展顏笑道:「雨兒,還不快去謝謝你的展相公?」

  蕭飛雨面頰一紅,不依道:「人家救了你的……你的丈夫,你該去謝他才是,為什麼要我去?」

  南燕笑道:「瘋丫頭,什麼你呀你呀,好沒規矩……」輕輕嘆了口氣,斂衽道:「但……展公子,我是真的謝謝你的。」

  展夢白還禮道:「夫人如此相稱,在下怎擔當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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