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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〇


  白髮老人銳聲道:「我說好就是好,誰要你來多口,只要我不死,這唐家的事,還是由我來做主,你要做主,只有咒我快死。」

  長衫老人連連退步,垂首道:「孩兒不敢……」他雖然偌大年齡,但在這老人面前,還是有如頑童見到嚴父一般。

  白髮老人轉過頭來,望著展夢白格格一笑,忽然招手道:「小伙子,你很好,過來吃塊糖。」

  展夢白茫然呆在地上。

  白髮老人招手道:「來,來呀……」

  展夢白還未答話,黑燕子已在他身後悄悄一推,展夢白身不由主,衝到前面,只得接過酥糖,放在嘴裡。

  白髮老人格格笑道:「鳳丫頭,還是你老祖宗疼你吧,他吃了這塊酥糖,你就不用再著急了。」

  火鳳凰嬌笑道:「老祖宗,你老人家……」忽然又向展夢白抿嘴一笑,道:「你看你這個人,還不快向老祖宗叩頭。」

  她似乎想要作出嬌羞不勝的模樣,怎奈心裡太過歡喜,委實不知要如何才能做得出來。

  展夢白面紅耳赤,又急又怒,訥訥道:「這……這……」他心裡越急越怒,口裡也就越發說不出話來。

  滿廳賓客,已哄然大笑,紛紛喝采,黃虎摸不清究竟,自然走過來笑道:「恭喜大哥……」

  展夢白正自滿腹怨氣,此刻正好大聲道:「走開些。」

  黃虎摸了摸腦袋,實是滿頭霧水,暗暗忖道:「我道喜還道錯了麼?」

  只聽白髮老人格格笑道:「小孩怕臊,叩什麼頭!」

  向四下揮了揮手,銳聲笑道:「各位兩天後吃了我孫子喜酒,切莫忘了等著吃過我孫女喜酒再走呀。」

  拈了塊酥糖在口裡,接口笑道:「鳳丫頭,還不走,只管眼睜睜地留在這裡,也不怕難為情麼?」

  火鳳凰「嚶嚀」一聲,推著輪車,碎步跑了進去。

  滿堂賓客,齊地起身相送,紛紛大聲道:「恭喜老祖宗。」

  展夢白這才如夢初醒,著急地大呼道:「前輩暫請留步。」肩頭微晃,便待大步追上前去。

  那知眼前人影一花,那長衫老人已擋住了他的去路,冷冷道:「親事已定,你還要追上去做甚?」

  展夢白急得滿頭汗珠,滾滾而下,訥訥道:「在……在下根本還未曾求親,幾時定下了親事?」

  ***

  長衫老人冷笑道:「算你鴻運高照,被老祖宗看上了你,此刻你得了便宜,還想賣乖麼?」

  展夢白怒道:「這是什麼話?」

  長衫老人面色一沉,道:「你莫要忘了,唐鳳乃是老夫女兒,在岳丈面前,你怎敢如此說話?」

  展夢白又自一愕,滿堂賓客,已自圍了上來,紛紛笑嚷道:「嬌客還不快些叩見泰山大人……」

  又有人大聲呼道:「那一位去將唐夫人快請出來,也好讓丈母娘瞧瞧這未過門的女婿,生得多麼英俊漂亮。」

  展夢白急也不是,怒也不是,心頭當真是哭笑不得,大廳中一片喧笑之聲,根本不讓他有說話的機會。

  那環目燕頷的黑衣少年,伸手一拍他肩頭,忽然大笑道:「我就是鐵豹子唐豹,此後咱們便是親戚了。」

  賓客又是一陣哄笑,黑燕子卻悄悄走到他爹爹身旁,道:「何不將孩兒婚期延後幾天和妹子一齊來辦不好麼?」

  長衫老人怒道:「你大哥去杭州迎親方回,新娘子已在途中,這婚期也是可以隨意更改的麼?哼,好糊塗!」

  黑燕子嘆息一聲,垂下頭去,滿面俱是憂鬱沉痛之色。

  突見一個長衫漢子,手捧著一封全紅拜帖,飛步奔了過來,躬身道:「外面有杜老英雄送來賀儀十兩,前來賀喜。」

  長衫老人接過拜帖一看,冷漠的面容上,立刻泛起驚喜之色,道:「他也來了?快請快請。」

  話聲未了,廳門口也響起一陣嘹亮的呼聲,大呼道:「武林『七大名人』,『離弦箭』杜老英雄到——」

  眾人心頭不禁為之齊地一震:「杜雲天也到了!」

  那長衫老人更已飛步迎了出去,含笑抱拳道:「不知杜老前輩駕到,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只見一個身材頎長的清臞老人,身穿一襲藍布長衫,有如眾星拱月一般,被眾人送了進來。

  他嘴角雖也帶著絲微笑,但神情間卻顯得蕭索而憂鬱,竟已比年前消瘦蒼老了不知許多。

  展夢白見到他孤身一人,他愛女杜鵑竟未陪著他前來,心頭不覺有些奇怪,大步迎去,躬身道:「老前輩。」

  杜雲天見著他,沉鬱的面容上露出一絲喜色,匆匆迎上去,笑道:「展老弟,你在這裡,鵑兒可是和你在一起麼?」

  展夢白呆了一呆,道:「在下一直未曾見過杜姑娘。」

  杜雲天面上笑容突消,口中茫然「哦」了一聲,茫然隨著那長衫老人走了過去,再也不瞧展夢白一眼。

  展夢白見到他失魂落魄般的模樣,心裡更是驚奇,突聽身後輕「咳」一聲,那黑燕子已悄悄走了過來。

  杜雲天一到,黑燕子面上立刻緊張驚惶起來,此刻悄悄一扯展夢白衣袖,低語道:「展兄請隨我來。」

  展夢白正好要和他說話,立刻隨他走了出去。

  滿堂賓客,已被「離弦箭」聲名所動,誰也沒有注意到他們,只有黃虎苦笑道:「大哥怎的似乎突然呆了?」

  賀君傑笑道:「人逢大喜,自然神情有異,咱們喝酒,莫去理他,且讓他們郎舅兩人去說說私話。」

  這時廳中已擺上酒筵,「嶗山三雁」與金鷹黃虎,久走江湖,舊友不少,早已被人拉去喝酒了。

  杜雲天被讓在上席,神情仍是茫然而蕭索,目光不住四下移動,彷彿在尋找什麼似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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