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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眾人心中亦是滿心驚詫,江湖中以煙管作為打穴武器的高手雖不少,但其中那有一人會是女子,只聽方巨木沉聲道:「正是!」

  眾人目光一齊向這「二宮主」望了過去,那知她卻大笑道:「咱家本不相信你會是三阿姨的兒子,但見了你這脾氣,卻當真和三阿姨毫無二致,來來來,咱家倒要讓你嗅嗅身上可有臭氣?」

  展夢白呆了一呆,面頰不禁微微紅了起來,「二宮主」笑道:「你若是不敢來嗅,便乖乖跟我走吧,再要推三賴四,便不是大丈夫了。」

  展夢白幾曾見過這樣萬事俱不在乎的女子,一時反倒怔住了。

  西門獅亦是滿心驚詫,這老江湖已看出展夢白與這女子關係非比尋常,當下心念數轉,道:「展世兄,我若尋著那孩子便留下她來,在這裡等你。」

  與他同行的鏢師生怕又生變故,連忙道:「正是正是,展公子你只管放心隨……隨這位宮主談話去好了。」

  展夢白怔了半晌,一言不發,擰身掠上一匹空馬,李冠英雙目圓睜,滿頭大汗,卻無法動彈一下。

  ***

  西門狐見了這女子的武功,那裡還敢多口,只見她「砰」地一聲,關上車門,那趕車的早已揉著腰爬上車座,此刻馬鞭一揮,趕車上路,口中卻暗暗罵道:「保鏢的奴才,果然沒有一個好人。」

  展夢白在馬上微一抱拳,煙塵大起,車馬又復啟行,只聽馬嘶聲不絕於耳,車馬已轉出長街。

  西門狐在地上啐了一口,冷冷道:「男不男,女不女,像個妖精。」一把抱起李冠英,便要向鏢局內走去。

  西門獅面色一沉,厲聲道:「我與你恩義早已斷絕,你再踏上這石階一步,我便打殺了你。」

  西門狐回望一眼,只見四下鏢師,眼中都有厭惡之色,冷笑道:「走就走,你日後莫要後悔便是了。」

  西門獅怒叱一聲:「滾!」揮拳擊去。

  西門狐連退幾步,轉身便走,口中猶自冷笑道:「別人一招中四處破綻俱未看出,只會對著自己弟弟發威,又算什麼……」突地見到西門獅踏上一步,再也不敢多話,如飛奔出街頭。

  這條街甚是僻靜,但一轉出去,市面便頗為繁盛,西門狐手裡抱著李冠英,口裡嘆著氣道:「李兄,你看看,親生兄弟都是這種樣子,小弟對你卻又是怎樣?你我若不是生死與共的交情,小弟又怎會為你受這些閒氣,只望你日後……」

  他一面說話,一面向客棧走了進去,說到這裡,突見客棧中走出一個滿面憂鬱的青衫老人,赫然竟是杜雲天,語聲不禁立刻為之一頓,杜雲天見著他兩人面容亦為之一變,怒叱道:「過來!」

  西門狐雖然不知孫玉佛將奸夫賴在他身上之事,畢竟做賊心虛,心膽俱寒,生怕逃得不快,一把放下李冠英,嗖地掠出門外,便撇下他口頭方才還說是「生死與共」的朋友,溜之乎也。

  杜雲天趕到門口,只見街上萬頭聳動,那裡還有西門狐的影子,光天化日,他自然不便追趕,回身看了李冠英一眼,冷笑道:「愚才,你將奸夫視作好友,卻無端冤枉了別人,若不是看在你氣已受得夠了,老夫怎能饒你?」說話之間,飛起一腳,向李冠英踢去。

  他這一腳本待要解開李冠英的穴道,卻不知李冠英所中的乃是帝王谷之獨門手法,李冠英身子不能動彈,心裡卻清清楚楚,聽到杜雲天這一番說話,當真是又驚又怒,忖道:「蠢才蠢才……難道我當真是個蠢才麼?」突覺全身一震,氣血反流,當場暈厥過去。

  杜雲天一腳踢出,李冠英仍是動也不動,心中不覺大奇,怒叱道:「你在裝死不成?」

  叱聲未了,突見一個店伙氣急敗壞地跑了過來,急著道:「不好了,老爺子的那位千金,一腳踢開了門,上房飛了。」

  杜雲天心頭一驚,跺足道:「她……她……」口裡一個字未曾說出,人卻已奔入後院,要知杜鵑神智仍未清醒,一個迷迷糊糊的女孩子孤身在外,當真是太過危險。

  ***

  李冠英暈倒在地,久久不醒,店裡的掌櫃伙計,一個個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掌櫃的道:「此人若是死在這裡,如何是好?」

  店伙道:「不如將他扛出去,隨便往那裡一送,反正……」

  話未說完,掌櫃的已連聲稱好,立刻命兩個店伙將他抬起,那知店門外突地走入一個絕色少女,眼波一轉,道:「你們在做什麼?」

  店伙心虛,不能答話,那少女瞧了李冠英幾眼,輕輕一按他脈息,面色一沉,道:「快將他送入房裡。」

  店伙道:「但……但……」

  那少女沉聲道:「他人還未死,你們便想私埋滅口麼?」

  店中見她年紀輕輕,但服裝華麗,氣度不凡,那裡還再敢違背,只得將李冠英送入了上房。

  過了兩個時辰,李冠英穴道已解,人也緩緩醒來,有如做了一場噩夢一般,但他卻再未想到夢醒時身旁竟坐著一個絕色少女,大驚之下,凝睛一望,只覺她面貌甚是熟悉,仔細一想,赫然竟是「出鞘刀」吳七那日送到秦瘦翁那裡的愛妾,不禁失聲道:「吳夫人,你竟會到了這裡?」

  絕色少女微微一呆,展顏笑道:「你認得我麼?」

  李冠英惶聲道:「吳老前輩在那裡?」

  絕色少女道:「他在那裡,與我何關?我希望你以後再也不要提起那老匹夫的名字!」

  李冠英大奇道:「吳夫人,你……你……」

  絕色少女道:「我名叫孟如絲,誰是那老匹夫的夫人?」端起一杯熱茶,送到李冠英口邊。

  李冠英那日見到「出鞘刀」吳七對她那般關切,簡直愛如性命,想不到她對「出鞘刀」卻如此輕侮,當下心念一轉,便想起了自己與陳倩如又何嘗不是如此,此念一生,不禁與「出鞘刀」大起敵愾之心,伸手一推杯子,怒道:「男女授受不親,姑娘請站遠些。」

  孟如絲呆了一呆,突又展顏笑道:「你內傷方癒,生不得氣的。」她面如瑩玉,眼波如水,此刻展顏一笑,當真是百媚橫生,若是別人與她對面而坐。見了她如此笑容,那裡還能控制心神。

  但李冠英見了她如此笑容,想到自己淫蕩的妻子,心裡更是怒火上湧,大怒道:「出去出去,我死了也不用你來費心,你若是再不出去,我便要下床趕你了!」語聲嚴厲,絲毫不留情面。

  那知孟如絲媚笑更甜,道:「你先喝了這杯茶再說。」伸手一捋袖子,露出一段嫩藕般的玉腕。

  她出手相救李冠英,本是一時惻隱之心,但李冠英此刻如此神情,竟絲毫不為她美色所動,卻使她不禁動了好奇之心,她從來被「出鞘刀」嬌寵慣了,以為世上男子,都是見了美色便要搖尾乞憐的動物,「出鞘刀」對她越好,她心裡越是厭惡,此刻李冠英對她侮辱怒罵,卻反使她芳心蕩漾。

  只見她一手去攬李冠英的脖子,一手將茶碗送了過去,那知李冠英突地掙扎坐起,推開茶碗,怒道:「吳老前輩那般英雄,有什麼對不起你,你這種樣子若是被他見了,你還有臉做人麼?」

  孟如絲道:「他見了又怎樣?他年紀大得可以做我爺爺,我不偷偷跑出來,難道還要跟他一輩子!」

  李冠英一聽她竟也是個私奔而出的女子,怒火更大,戳指罵道:「你……你……無恥!無恥!」

  孟如絲笑道:「你罵我麼?」

  李冠英道:「我自是罵你,不罵你難道是罵狗麼?」

  孟如絲道:「再罵幾句……唉!我一輩子都還沒有聽到別人罵我,心裡總在想被人罵罵該有多好。」

  李冠英幾乎氣得又暈過去,只聽孟如絲輕輕道:「你受了傷,又是孤孤單單一人,讓我陪著你,替你解除寂寞,服侍你的傷勢,有什麼不好,難道是我生得太醜了,配不上你?」

  李冠英含恨忖道:「別人污辱了我的妻子,我為何不能還報別人?」一念至此,獰笑道:「你當真願意跟著我?」

  孟如絲見他滿面怒容,目光凜凜,當真滿身俱是男子氣,與「出鞘刀」的溫柔體貼相比,又是一番風味,立刻輕輕點了點頭,李冠英道:「你這樣的賤人,我見得多了,你若要跟我,我時時刻刻都要罵你,隨時隨地可以將你甩掉,但你卻不能騙我一句,否則你此刻便快滾出去。」

  孟如絲媚笑道:「我怎麼會騙你,我要好好地服侍你……」

  李冠英罵得越兇,她卻越覺得這種男子粗獷的味道迷人,果然將李冠英服侍得無微不至,李冠英終日罵不絕口,呼來叱去,直將他在陳倩如身上所受的惡氣,全都發洩到這淫賤卻更愚昧的女子身上。

  要知世上淫蕩的女子,若非最最奸狡,便是最最愚昧,聰明的男子,永遠都不該將此點忘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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