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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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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林已深,萬天萍突地回過頭來,將手中的革囊交給伊風,仍然是一言不發。伊風將這革囊放在手裡微微一掂,這革囊不但沉重,而且隨著伊風的手勢微動,裡面就發出一陣金鐵交擊的聲音來,這革囊裡面裝的,竟像是鞭鐧一類的兵刃。 伊風心裡轉了幾轉,抬頭去望這行跡詭異的萬天萍,只見他一面前行,一面伸手入懷,掏出一樣東西來,而這樣東西,一入伊風之目,伊風心下便立時恍然大悟:「原來他是來此尋寶的。」 原來萬天萍自懷中取出的一物,是兩片一尺見方的黑鐵塊,也正是妙手許白在無量山巔,曾經拿給伊風看過的「璇光寶儀」。 妙手許白一死,這鐵面孤行客就將這璇光儀的一半,湊成了雙。 伊風曾經聽那妙手許白說過這東西的妙處,此刻不禁張大了眼睛,瞪在鐵面孤行客手中的這塊看去毫不起眼的黑鐵塊上。 這萬天萍腳步已緩,彎著腰將手中的這「璇光寶儀」貼近地面,一路探測著,突地猛一長身,回過頭來,嚴峻的臉上,露出笑容,道:「嘿!就在這裡。你把囊中的鐵鍬拿出來,幫我朝下面掘。老實說:我一向獨來獨往,今天找你這幫手,還真是生平第一次呢!」 伊風知道這萬天萍既然名曰「鐵面孤行」,生平沒有找過幫手,自是實話。但他此刻竟找著自己來參與這種極為秘密的行動,由此可見,他與自己此刻的這付面目——也就是蕭無的面目——之間的關係,必不尋常,否則他焉肯讓自己一齊掘寶! 伊風心裡猜測不已,面上可一絲也不露出來,將這革囊打開,裡面果然是鐵鍬,鐵鏟一類的掘土鐵器,他不禁對自己方才的猜測,暗覺好笑。 林中的泥地上積雪,已凝成堅冰,是以極為堅硬。但在這兩個武林高手的手下,這種積雪堅冰,也像是鬆軟泥沙一樣。鐵鍬翻飛處,何消片刻,就被掘了深幾達丈的一個大坑。 伊風鐵鍬再次落下,忽然聽到「鐺」地一聲,伊風手中的鐵鍬,立刻折了一半;他這一鍬,竟是掘在一塊像是金鐵之屬的上面。 鐵面孤行喜動顏色,一掠上坑,換了把鐵鏟,又躍下來,接連幾鏟,這土坑中突地銀光大現,下面竟是一片白銀。 伊風不禁為之愕住,地下的這一片白銀,已凝成一片,少說也有數十萬兩。 他雖然心胸磊落,但驟然見著這鉅萬白銀,也難免心動神馳。 哪知萬天萍卻突地長嘆一聲,將手上的鐵鏟往上一拋,似乎意興索然地說道:「又是銀子!」 言下之意,這數十萬兩銀子,在他眼中,竟有如廢鐵。伊風不禁又為之一愕! 卻聽這鐵面孤行客接著又嘆道:「我從無量山下來,費了好多事,才掘了三處,哪知卻都是銀子!假若天下人的所謂『藏寶』,都是銀子,那可真教人掃興!」 須知一種同樣的東西,在兩個不同的人的眼裡,便有截然相異的價值。 這鉅萬白銀,在這個武林中叱吒橫行的巨盜眼裡,本已直如廢銅;何況他有璇光儀這種異寶在握,心中所冀求之物的價值,更要比黃金白銀這種俗世財物,高過許多倍。 天光從積雪的林梢漏下來,成了幾許多角而變幻的光影。 伊風縱身出坑,但覺滿坑的白銀,被這散碎的光影一照,銀光流動,更顯得光采奪目。 鐵面孤行客目光一轉,忽地笑道:「蕭老弟!你若對此有意,這些東西,就算我送給你的吧。」 他語聲突地一沉:「老夫縱橫多年,敢說是恩仇了了。這次在無量山巔,卻受了你的大恩——」 聽到這裡,伊風心頭立即為之一亮,積存在他心裡的疑團,隨之豁然開朗:「原來這被我關在秘窟中的萬天萍,是被蕭無這廝救出來的。這就是他為什麼能逃出秘窟,而又和蕭無有著關係的原因了。」 伊風心裡雖已恍然,但隨即又起了一些疑問:「這蕭無怎會跑到無量山巔?又怎會知道這秘窟的開敵之法的呢?」 他心中思潮如湧,卻忘了去回答這萬天萍的話。 萬天萍卻又一掠出坑,在上面喊道:「蕭老弟!你且上來,再把這土坑填平,這麼多銀子,也不是你我兩人之力所能搬得走的。」 伊風漫應一聲,方自掠上,一團砂土,已在萬天萍鐵鏟一挑之下,落下坑來。 他這隨意一躍,剛好落在萬天萍身側,這鐵面孤行客連挑鐵鏟,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行動。伊風眼角微動,腦海中忽地升起一個念頭。 他知道只要自己右掌微揮,便可直擊萬天萍的脅下,而萬天萍也萬萬料想不到自己會如此做。他猝不及防,必定躲不開這一擊。 但是,他卻沒有如此做,即使以後他以本來面目遇著這鐵面孤行客時,少不得會有惡鬥,甚至他不是這萬天萍的敵手,但這種有欠光明磊落的事,他卻萬萬的做不出來。 何況他自忖之下,這萬天萍和自己說不上有什麼冤仇,他又怎能在背後向一個和自己無甚冤仇的人,驟下毒手哩? 於是他也舉起鐵鍬,幫著萬天萍將砂土重新填入土坑。 他並未拒絕萬天萍的贈送他這鉅萬白銀,卻也並未接受。只因為他覺得這鉅萬白銀,本非萬天萍所有之物,是以他根本無權將之贈送給自己,那麼自己又何必說出拒絕,或是接受的話呢? 而且金銀一物,只要用之得宜,大可造福人群,做許多事業,自己日後或有用得著它的地方,也未可知。 他自信這鉅萬白銀,落入自己手上,用之於人,總比埋沒在這枯林的泥地下,好得多。 於是他便又憑空得了鉅萬錢財。 這半年來,他屢得奇緣,這是不是冥冥上蒼,在對他作了一些不公平的處置後的一些補償呢?那就要看他是否能善於運用這些了。 因為「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而一個人在驟然獲得太多的幸運之後,也未必是好事哩! 早先掘出去的土,雖又重新填回土坑,但畢竟是和別處不一樣了。一個心靈中的情感,已全都折磨殆盡的人,縱然別的情感來充實,是不是也會留下一些不可磨滅的創痕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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