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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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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天萍再次冷笑一聲,身形一扭,雙掌原式擊出,只是改拍為抓,十指箕張,用的正是他名震武林的大力鷹爪神功。 他這一招省去了變招的時間,自然快迅已極。伊風的左掌剛剛遞出,就已覺得人家的雙手,已分向自己的喉頭和腹下抓來。 伊風不禁倒吸一口涼氣!他出道江湖,動手的次數已不下數百次,然而像這樣快的招式,他還是第一次遇到的。 他來不及再轉別的念頭,長腰一扭,蹬、蹬、蹬,連著倒退三步,但萬天萍如形附影,也跟了上來,雙掌各各劃了個半弧,掌尖微曲,擊向伊風的前胸,招式雖變,但腕肘未彎,根本不像普通武林中人在撤招變招之間,還得費去一些功夫。 伊風知道,只要自家讓人家的指尖搭上一點,那麼人家內家「小天星」的掌力,便得接踵而來。而且他知道,這萬天萍人雖瘦小,功力卻是最以那種至剛至強的內家掌力見長,那敢和人家硬碰硬地對掌,腳步一錯,又向後面避了開去。 他心存怯敵之意,越發地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 其實他若能靜下心來,以他「督」「任」兩脈已通後的內家真力,來和萬天萍一拚,雖然不能取勝,但也不致於如此狼狽。 萬天萍冷笑連連,口中譏諷道:「就憑你這樣的身手,還敢向我老人家說那種狂話?」 雙掌卻運掌如風,帶著虎虎風聲和漫天掌影,上下左右地向伊風劈去。 伊風雖然勉力支持,但技不如人,只有一步步地後退。 十餘招一過,伊風更不支。萬天萍掌式卻倏然一變,由猛攻而變為游鬥,他竟想將這曾經折辱過自己的年輕人先凌辱一番,再置之死地。 是以他出招的手法,就不似方才的威猛沉重;出手的部位,也不再擊向伊風的要害。口中卻冷諷熱罵,將伊風罵得個不亦樂乎。 伊風這一下心裡的難受,可更在先前之上! 只是他功力不逮,此刻就是再想逃走,恐怕也不能夠了—— ▼第二十九章 深宵異事 「啪」地,伊風肩頭竟中一了掌,雖然隱隱作痛,但卻未傷及筋骨。 伊風知道對方的用意,雙掌「潑風八打」,掌風虎虎,但卻傷不到對方的毫髮。 他身形漸退,轉身之間,忽然看到那「武曲星君」藏寶的秘窟,那封門的巨石,原是由中間旋開,此刻那塊巨石便橫亙在秘窟洞口的中間,兩邊露出裡面黑黝深邃的洞窟。 伊風心中一動,腳下錯步間,便漸漸向那洞窟裡移去。 萬天萍掌影交錯,雙掌像是兩隻蝴蝶似的,在伊風身側四舞。他名垂武林,招式上果有獨得之秘,不是一般武林掌法。 他左掌一圈,倏地反掌揮出,口中卻冷漠而譏嘲地笑道:「小孩子!你將『天星秘笈』拿出,再乖乖向我老人家叩三個頭,我老人家一高興,說不定不但放了你,還收你做徒弟,也未可知——」 伊風暴喝一聲,雙掌盡了十成大力向前猛擊。萬天萍語聲一頓,身形微微後挫。哪知伊風這一招,卻是以進為退,掌才到中途,就猛地後撤,身形後抑,「金鯉倒穿波」,向後面竄了過去。 他已計算好那秘窟的位置,身形在空中猛旋,腳尖一點地,刷地,向秘窟中竄了進去。 萬天萍微驚之下,身形立刻暴起,也直掠入洞。哪知身後風聲颯然,他禁不住回頭一看,原來那封洞的巨石也隨著他的來勢而旋了過來。 就在他回頭一愕之間,拍地一聲,那塊巨石又嵌回洞口山壁之上,萬天萍大驚四顧,洞中黑暗得連一絲微光都沒有,他趕緊屏住呼吸,雙掌當胸,生怕伊風會在黑暗中向自家暗算。 他卻不知道,伊風早有計算計,一入洞後,就扳著那塊巨石在洞內的一端向外一旋。他自己卻在那塊巨石將合未合之際,掠出洞去。 他不但時間,部位,要拿捏得恰到好處;而且必須心思過人,才能將人家關進洞窟,而自己卻掠出外面。 鐵面孤行客大意之下,竟被伊風封於這黝黑、陰森,而深邃的洞窟之內。 伊風一計得成,驚魂初定,山風吹到他身上,雖然寒冷,他卻覺得非常可愛。 他略略喘了兩口氣,讓激戰之後的心情,平復、鬆弛下來。 於是他輕掠至石屋旁,翻身入窗,朦朧之光下,他看到那書生仍俯臥在地上。他暗嘆一聲,忖道:「他若是死了,那我救他反成了害他了!」 蹲下身子,探了探他的鼻息,卻發現他仍是活著的,只是暈卻了而已。 他將剩下的珠寶,捲做一包;至於其他珠寶的去向,他已再無這心情去追究了。 然後他將受傷暈迷的窮書生,搭在肩上,出了石室,掠下山去。 這窮書生傷癒之後,便帶了伊風給他的珠寶,回到塵世,而塵世也多了個揮金如土的闊少。 只是他自始至終,也弄不清那使他由赤貧變為豪富的俠士,倒底是怎麼個人哩! 至於伊風,他憑著自身的智慧,戰勝了強於自身的對手,得到了足以傲視武林的秘笈,也得了世間僅有的解藥,心情自然是愉快的。 他身心鬆弛之下,覺得有難以形容的疲倦。縱然他是鐵打的身軀,但經過這麼多的不眠不休,再加上心情的緊張和一番激戰,此刻他當然再也支持不住!到景東,他就歇下了。 他睡得自是極沉:因為這些天來,睡覺對他而言,已是一種奢侈的享受了。 他夢到他的妻子又回到他的身旁。醒來的時候,卻更為悵惘!出神地望著窗外,窗外一片朦朧,原來此刻又是深夜了。 他不想起來,只是靜靜臥在床上,聽著窗外的風聲。對人世間的許多事,突然起了另外一種想法。 他妻子美麗的面龐,在他腦海中泛湧著,一會兒那麼深,一會兒又淡了下去。 突然,他聽到窗外的風聲中,夾雜有夜行人衣袂帶風聲音。 這若是在以前,他會毫不遲疑地掠出去,追查這夜行人在深夜之中走動,是為著什麼? 但此刻,他卻仍然意興蕭索地躺在床上。 「別人的事,我又何必去管?」 他暗忖著:「我的事,不也沒有別人管嗎?我在蘇東,被天爭教的三個金衣香主所困,險些遭了毒手,那時又有誰來管我?我失妻之後,又被逼命,芸芸武林中,又有幾人肯站出來為我說兩句話的?」 他落寞地嘆了口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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