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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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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敏不自覺地朝前走去,耳畔卻聽劍先生的聲音,說道:「這位金衫人就是昔年的三心神君,你有幸得遇見此人,令嬡和那個年輕人的傷勢——」 孫敏方聽到此處,卻見金衫人袍袖一揚,劍先生的語聲竟突然中斷。 那金衫人卻道:「你這廝又在嚼什麼舌頭!我老人家雖然多年來不問人間之事,但是看在你的面上,這兩人我一定管了就是。」 他嘴角又泛起笑容,但語聲中卻仍無笑意。 而孫敏此刻心中,卻閃電般轉過無數念頭:「呀!此人竟是三心神君!我還以為他是天爭教的金衣香主呢。我真是笨!難道所有穿金衫的人,都是天爭教下嗎?」 「我真幸運,居然在同一天晚上,遇見了兩個武林中只聞其名,卻極少人有緣一見的奇人!尤其這三心神君,武功雖絕高,行事卻反覆無常,這就是人家為什麼叫他『三心神君』的原因。而且武林傳說,此人除了武功深不可測外,詩詞絕妙,醫術更是通神,幾乎已有起死回生之力!琳兒和那位年輕義士,有了他的幫忙,大概不會有什麼問題了!」 此刻她心中的欣喜,真是難以形容! 抬頭一望,這兩位奇人又在微笑著說話,但是他們說話的聲音,自己仍然一句也聽不到,她心中又一驚:「難道他們已將『傳音入密』的內功,練到隨意可以控制自己聲音的境界嗎? ▼第十章 終南山去 三心神君和劍先生,互以內家絕頂功夫「傳音入密」說話,倒並不是不願讓孫敏聽到,而僅僅是他們生性如此,高興這麼做而已。他們所說的話,也不過是互道這數十年的經過罷了。 可是,孫敏卻不這麼想。 「他們在說什麼話呢?為什麼不讓我聽到?」 她暗忖著:此刻她若有三心神君的功力,也會一掌震散他們的聲波。 她垂著頭,因為她不敢去接觸人家的目光。而她臉上所帶著的那種似喜似怨的淡淡憂鬱之色,任何人見了,都不免生憐! 劍先生微微一笑,只是他的笑容,卻很難被人家發現。 「三心神君,雖具無上神通,但是他倆的傷,卻也不是在片刻之間,就可以醫癒的。」他向孫敏說道,語氣已不如先前的冷漠生硬。 然後他目光一掃,又道:「這裡我們也勢難久留。」 他側目向三心神君道:「剛剛你沒有來的時候,我本來準備將他們送往終南山——」 三心神君立刻打斷他的話,道:「終南山那老牛鼻子還沒有死呀?」 這兩人彼此說話的時候,隨便已極,全然不遵守當時世人說話時那種彬彬有禮的規範,只是任意說出而已。 劍先生道:「玉機道人命可沒有你長,七年前已經羽化登仙了。可是他的首徒妙靈,卻已是終南派的掌門人。」 他一笑又道:「就是昔年你我在終南山上對弈時,那始終等候在我們旁邊,你以中押勝了我一局之後,還傳給他一手『五禽身法』的那個稚齡道童,現在人家已是陝甘一帶武林中的名劍客了!」 三心神君嗯了一聲。 孫敏卻忍不住問道:「可就是終南劍客玄門一鶴妙靈道人嗎?」 劍先生微一頷首,又道:「老實說,這兩人受傷太重,我也束手無策,想到那妙靈道人,昔年從你處也學了不少醫道,本來想到他那裡一試,可是卻沒有想到,徒弟還沒有見著,卻先見著師傅了。」 三心神君哼了一聲,道:「想不到你也是人越老越滑,只要你肯拚耗一些真氣,為這兩人打通奇經八脈,這兩人傷勢再重,還用得著別人出手嗎?現在我已將這事招攬了過來,可也容不得你太舒服,事完之後,我也有件事,要麻煩麻煩你替我做做哩!」 「這個你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你可知道我昔年練功時,棋差一步,雖將玄釋兩門都視為秘技的先天之氣練成,但因初步功夫,求速太急,以致現在弄得真氣一發,便難收拾,勢必傷人而後已,想以此療傷,不是做不到,只怕在緊要關頭,我所用之力過剛,不但不能助人,反而害人,是以我就沒有輕易出手罷了。」 三心神君目光一轉,臉上卻露出喜色,緩緩說道:「這一下先前我所說之事,不但不是我求你,卻是你要求我了。」 他故意話聲一頓,果然望見劍先生臉上有些心動之色。 「只是現在說出,為時還早,日後你只要幫我那事完成,我也可以將你這大成中的小缺彌補。」三心神君道。 劍先生神色果然又一動,張口想說話,但心念微轉,又嚥了回去,卻說:「我們只顧自己這裡說話,把人家都忘了。」 他微指窗外。又道:「此刻天已大亮,我們在此間一日行程,大概就可以趕到終南。」 他微微一笑,又道:「你我昔日終南一別,至此已有二十餘年,我記得在終南絕頂之上,你我還有一局殘棋未竟呢。你那時被我圍去一角,推說有事,竟賴掉了,可是現在我卻容不得你再如此推諉了。」 三心神君哈哈笑道:「好,好,好!你可知道,這二十多年來,我除了養花採藥之外,天天都在想著那一局殘棋的破法,這次你又輸定了。」 孫敏聽著這兩人的對答,知道這兩人雖是奇行異癖,但卻都是性情中人,尤其這萬劍之尊,他出道江湖後,從未示人姓名來歷。自己初見他時,亦覺得他性情冷漠,不通人情。但此刻一看,他在那冰山般的外表下,也有著滿腔和常人一樣的熱血哩!只是他隱藏得較嚴密,別人無法發現而已。 他們所投宿的小店,是在方過臨潼,不到長安的一個小鎮上。 孫敏套好車馬,便在天雖已明,但晨光仍早之際,離店而去。 劍先生和三心神君遊戲風塵,隨意所之,都未曾騎馬。孫敏車雖套好,但她卻又勢必不能坐在前座,權充馬伕。 這一來是因為傷病之人,仍須她在車內照顧,再者她以一個女子,總不能在道上如此拋頭露面呀! 何況在旁虎視眈眈的還有密佈江湖的天爭教,她也不能不為之顧忌。因此,她為難地怔住了。 三心神君目光一掃,微微笑道:「此行雖非遙,但若帶著兩個重傷之人,卻非易事。我看就委屈我們這位萬劍之尊一下,為姑娘權充車伕好了。」 日光下,他眼角額上已可看出不少皺紋,他內功雖已參透造化,但歲月侵人,他仍無法抗拒自然的威力,只是他率性而為,說起話來,卻仍像個未經世故的年輕人。 只是,他那種說話的聲調,使人聽起來,仍有一份冷冰冰的感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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