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古龍 > 飄香劍雨續 | 上頁 下頁
一一九


  阮偉激動道:「他的名聲雖好,行徑卻和我死去的母親一樣……」

  他話未說完,想到「子不論父過」這句話,舉手「啪啪」打了自己兩記耳光,跨上馬道:「芸妹,你父親不一定是壞人,去見見他,告訴娘去世的消息,大哥有事先走啦!」

  只見他馬韁輕輕一帶,如飛馳去,阮芸急叫道:「大哥!大哥!你不要走……我跟你去……」

  阮偉頭也沒有回,「白蹄馬」的腳程天下無敵,片刻後早已奔得無影無蹤,阮芸自知設法追去,走到坐騎旁,伏在鞍上忽然哭泣起來。

  她正哭得很仿心,耳旁聽到一個女子聲道:「妹妹,不要哭了,我們去見爹爹吧!」

  阮芸回身抱住去而複回的阮萱,泣道:「姐姐!姐姐:大哥走了……」

  阮萱道:「不要傷心,我們總有再見他的時候……」

  天空驕陽高照,照在這對重逢的好姐妹身上,是那麼的柔和,但照在另一個孤騎的身上,卻顯得十分的寂寞。

  阮偉無目的地緩馳著馬兒,伴著他的只有一個影子,直走到黃昏才走到一個小鎮,鎮上有家酒店,於是阮偉想到目前只有酒才能解去自己的寂寞了!

  匆匆一月後,阮偉流浪江湖,到處飄泊,鞍旁除了行囊外就是掛著一袋酒,他現在與酒已分不開了。

  這天漫遊到信陽州,阮偉進城後,只見街上到處都是挺胸拔背的武林豪士,緩緩向城西趕去。

  阮偉心下奇怪,攔著一位老年俠客道:「敢問前輩,信陽城中發生了什麼事嗎?」

  老年俠客急著趕路本不擬回答,但聽阮偉尊稱自己為前輩,只得停身道:「這是一件驚動武林的大事,你難道不知道?」

  阮偉恭身道:「在下孤陋寡聞,尚請前輩告知!」

  老年俠客精神一振道:「歸隱江湖二十餘年的南谷北堡突然宣佈今日在信陽州決一雌雄,這件事轟傳各地,凡是得知消息的武林人物,誰不想來見見這場罕見的爭鬥!」

  阮偉聽到南谷兩字便知指的是溫義的父親,不知他要和什麼人決鬥,想他數月前被自己打成重傷,怎會再是別人的敵手,當下急急問道:「北堡是誰呀?」

  老年俠客正要回答,前面一人道:「倪老!和臭小子談什麼,快點走吧!否則趕不上看熱鬧,遺憾終生。」

  姓倪的老俠不好意思道:「我那朋友性格魯直,說話欠考慮,不要見怪,小兄弟著想知道北堡是何等人物,不妨趕去看看!」

  說罷,快步趕上一位滿面鬍鬚的中年大漢,阮偉見他罵自己臭小子也不在意,看看自己身上襤褸不堪,已有月餘沒有洗換了,也難怪人家喊自己臭小子。

  阮偉心中急著想見溫義,現在既知身世,便知她和自己沒有任何血統關係,更不是長輩了,見了她得好好賠罪一番,於是,牽著白蹄馬,跟著人群迅速向城西走去。

  來到城西一片廣場處,只見人頭攢動,頂前方搭著一個高臺,臺上兩側各坐著一位老者,阮偉一眼看出坐在右側的是溫義的父親溫天智,左側卻是位從未謀面的高大威猛老者。

  再見台中人正在打鬥,鬥勢正急,只見人影往來交手,分不出兩人是何許人也!但是阮偉眼光銳利,瞧了一會,瞧出一個是自己的意中人溫義,另外一個是開封府酒樓上打敗自己數次的花花公子簡少舞。

  阮偉知道胖公子簡少舞掌法十分厲害,溫義恐非其敵手,心中焦急萬分,恨不得飛身上台幫她打,但上去又怕溫義見著自己,一個失神,就要傷在簡少舞那淩厲的掌下,只得在台下靜靜觀看。

  看了數刻後,才知溫義的掌法並不下於簡少舞,尚且在身法輕靈上,要略勝胖公子半籌。

  當下阮偉大人放心,暗知簡少舞要想打傷溫義決非可能,但是溫義要想勝得簡少舞也非輕易之事。

  臺上南谷溫天智也看出一點,一面看一面不住輕輕搖頭,他知道只要自己的女兒在功力上稍強一分,定可勝得簡少舞,可惜她離家一年餘,否則在南谷不離開,專心練功,便不會成今日勝負之局了!

  另一位威猛老者正是二十餘年前江湖上赫赫成名的北堡簡則民,只見他眉頭緊蹩,顯是見自己的兒子如此不濟,勝少敗多,不禁深怪自己太溺愛兒子,以致平日讓他縱情酒色,而今功力不能發揮出八成效果,看來三十年前賭的那口氣,卻要輸在對頭溫老兒的手上!

  臺上各路武林人物卻看得目瞪口呆,他們哪會看到過這等招式奇幻、身法快捷的比鬥!

  正在大家看得緊張的時候,突聽一聲暴喝,跟著一聲嬌叱,兩聲甫畢,台中兩人已然分開。

  阮偉大驚看去,幸好溫義沒有受傷,只是罩在頭上的英雄中被簡少舞抓去,披下長髮,露出女兒的容貌。

  群豪見南谷的兒子身懷絕世武功,哪知卻是個女子,而且是個容貌絕世的美姑娘,頓時齊聲大嘩!

  胖公子按著頭上被溫義抓裂的傷口,驚道:「你……你……是個女子……」

  按理說溫義擊傷簡少舞已然勝了一籌,溫義冷笑道:「是個女子怎麼樣!難道你不承認敗了……」

  北堡簡則民突然站起,大笑道:「當然不能承認敗!」他穩重的走到台前,又道:「二十年前北堡南谷在江湖上一直勢均力敵,小老兒與南谷溫老私下比鬥共達九次之多,然則無一次定出勝負,咱倆便定了另一種鬥賽的方法,這方法請溫老說出來給大家聽聽!」

  溫天智鐵青著臉站起身來,走到台前,歎道:「那年溫某與簡老商定,各養一子,在二十歲以下,當著天下英雄面前比鬥一番!」

  簡則民笑道:「勝了如何?敗了如何?」

  溫天智低聲道,

  「敗了的要在天下英雄面前,宣佈自己的父親不是對方父親的敵手!」

  簡則民哈哈笑道:「不錯!不錯!正是這樣說的!」

  他轉身走到溫義面前,冷冷道:「丫頭,你快宣佈令尊是咱家的手下敗將吧!」

  溫義嬌叱道:「胡說!我明明打敗那位胖小子,怎要我宣佈,應當要那小子宣佈他父親是家父的手下敗將!」

  簡則民冷冷道:「你是男是女?」

  溫義紅著臉訥訥道:「我……我……當然是女的……」

  簡則民笑了。

  「那就好了!簡某夫人的肚子還爭氣,養了一個兒子,剛好二十歲,但不知……」

  他走到溫天智旁邊接道:「溫老可有兒子?……」

  溫天智斷然道:「沒有!只有一個女兒!」

  簡則民哈哈大笑道:「二十年前相約二十年中各養一子代父決鬥,想不到堂堂一代英雄溫兄卻無法辦到,不知當年之約溫兄可承認敗了?」

  溫天智自溫義生出便給著男裝,及至長大,無論言行動作都教她學男人,為的是應付今天的比鬥,更勤奮不倦的強令她學藝,哪知今天武藝是學成了,卻萬料不到會被揭穿女兒身份,結果功虧一簣,豈非命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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