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古龍 > 飄香劍雨續 | 上頁 下頁
一〇八


  淩起新歎道:「這件事決不會錯,否則憑咱們鏢主夫婦兩人的面子,絕對無法號令得動一幫一教為南北鏢局出力,在短短數天內找回三趟原封不動的失鏢!」

  阮偉神色茫然道:「難怪歐陽姑娘的劍法奇奧無比,敢情她那套劍法就是向鏢主夫人學的?」

  淩起新道:「也只有鏢主夫人能教出小姐這身本領,小姐這次去,不定向她母親學到了不凡的武功,以後偉弟實要小心一點!」

  阮偉道:「謝謝大哥關照,你去跟鏢主說小弟就要告辭了……」

  淩起新遲疑了一陣,又道:「偉弟,鏢主留你在局內擔此總鏢頭的用意,就在化解這場無故的怨恨,希望小姐回來時,見鏢主如此重用你,便不好再刁難,哪知你卻要走了……」

  阮偉冷笑道:「歐陽姑娘如此任性,鏢主也不能管她嗎?」

  淩起新歎了一口氣,道:「小姐得寵於夫人,鏢主哪敢管她?」

  阮偉有點忿怒道:「哪有這種刁蠻的姑娘,她若回來找我,大哥跟他說,我此去山西芮城府辦事,並不是怕她才離開。」

  淩起新搖了搖頭,心中著實想不透小姐為何對阮偉弟過意不去,他無法留住阮偉,只好去報告鏢主。

  當天下午,阮偉束好行裝便離開南北鏢局,丁子光與淩起新直送他馳出洛陽界外,才揮手分別。

  阮偉來到了山西,已是八月,離中秋還有數天的時間,他計算到芮城府頂多兩天,時間還多,便不著急趕路。

  這幾天馳到芮城縣附近的城鎮,見到不少武林人物,或道或俗,紛紛趕向芮城府,心想一定是芮家一年一度的論規大會所邀請來參觀的賓客。

  他怕芮城府的人認出他是去年破壞論規大會的人,而不讓他進去,到了中秋前一天,他化裝成個中年人,憑他的易容技術稍一化裝,根本就認不出來了。

  彩色斑斕的芮城與一年前毫無兩樣,阮偉混在入城的賓客中,守城芮家子弟以為他是被邀的賓客,沒有查問身份,就放進去。論規大會要到晚上才舉行,阮偉與同來的武林豪客被安置在芮家招待外客的四海樓中憩息。

  在四海樓中各門各派的人都有,就是正義幫與天爭教也有四名武土與金衣香主參加,想見芮家是不讓弟子與外界隨便交往。然而,芮城府在武林中的地位倒具有很大的威勢。

  到了下午,四海摟中擺起盛大的酒宴,凡參加芮家論規大會的賓客都飽餐一頓。黃昏時芮家派了弟子,把眾賓客引到廣場中,阮偉隨著人群來到上次論規大會的老地方。

  眾人在來賓席上坐定後,場中走出一位四十餘歲、中等身材、長得圓圓胖胖、一團和氣富貴的儀態之人。

  阮偉身旁是九大門派的弟子,只聽其中一位三十多歲的武當弟子道:「哪!這人是龍掌神乞的堂弟芮鏡容。」

  說罷,滿臉昂然自得之色,表示自己的識見淵博。

  另一位終南弟子大概是第一次來到芮城府,十分好奇,道:「這人也有龍掌神乞那麼高的武功嗎?」

  武當弟子笑道,「若然人人都有龍掌神乞那身武功,那就不值錢了,可是他雖無龍掌神乞的武功高,但芮家個個身懷絕技,此人的武功,比起你我當然是高得多了!」

  一位少林和尚顯是凡心未泯,不服氣道:「不見得吧!」

  武當弟子冷笑道:「少林在武林中雖是第一大門派,比起芮城府的資格還是嫩得多,武當就不見得成!」

  少林和尚霍然大怒,但一想人家的話並沒說錯,想到自己身份,只好強忍怒氣,悶不作聲。

  要知芮城府自周朝大封天下時就已傳下,而少林一脈僅起自南北朝,相差的年代不知凡幾,因為芮家的祖規嚴厲,所以不能像少林名重武林,徒弟遍及天下,然而比起在武林中的資歷,少林自是大大不及了。

  武當弟子見少林和尚沒作聲,冷笑了笑,不再理會。

  這時那胖胖的芮鏡容正在與佛爺商討一年來對外交易的事情,研究得失,不一會兒商討完畢,論規就開始了。

  芮家每年論規邀請外客參加的目的,是使天下人都知芮家的請白及祖規的嚴厲執行,有罪則罰,決不輕易放縱!

  一時芮家那邊座中,紛紛提出控訴,主裁鏡容得到佛爺的指示後,一一裁決,沒多久就判了十多件違犯家規的案子。

  看看快一個時辰了,所控訴的事情沒大的過錯,會場慢慢冷靜下來,眼看再無人提出控訴,就要散會了。

  這時,突見一年輕漢子跑上場中央,大聲道:「大伯何在,大伯何在?」

  他叫了兩聲,回首盼顧,但見場中靜悄悄的,無人應場,終南弟子向武當弟子道:「他叫誰呀?」

  武當弟子低聲正色道:「龍掌神乞!」

  阮偉正在奇怪,怎不見老芮與義弟出現,忽聽到他提到芮老前輩道俠號,不禁失聲道:「這位兄台怎知他叫的是龍掌神乞?」

  武當弟子望了阮偉一眼,也不知阮偉是誰,道:「敢情去年你沒來這裡?」

  阮偉道:「小弟來過。」

  武當弟子歎道:「這人就是去年主裁鏡愚的兒子歌生!」

  阮偉想到龍掌神乞與鏡愚之間的仇恨,不由驚得暗呼一聲,心想:「他既然是鏡愚的兒子,此舉斷然不懷好意!」

  那名叫歌生的年輕漢子半晌不見有人答應,就道:「各位大叔,去年佛爺規定鏡元大伯完成的兩件事,你們還記得嗎?」

  眾人沒有作聲,歌生見芮家座中沒有人附合他的話,顯是偏袒鏡元大伯,想到父親的死,不由怒氣頓生道:「我歌生卻不健忘,迄今一年已屆,鏡元不在,違背佛爺所規定的話,該當何罪?該當何罪?」

  他最後兩句淒厲已極的問話,響徹全場,聞者莫不被他的話聲所動,暗想:「他怎麼如此懷恨鏡元呀?」他們哪知歌生將父親鏡愚之死,完全責怪於龍掌神乞芮鏡元,卻不以為父親死在靈隱寺佛爺的手下,有何過錯,總覺父親生前十分懷恨鏡元大伯,尤其死去的前一日還和自己談到要把鏡元大伯的龍形八掌設法學來,第二日就無緣無故死在佛爺手下,暗暗以為鏡元大伯雖不在,亦必關係到大伯,才致死去!

  眼看父親之死無法向鏡元大伯索報,只見目前尚有一線機會,他哪肯放過,只見他忽然聲淚俱下道:「鏡元有罪,為何不判?鏡元有罪,為何不判?……」

  越說聲音越是淒厲感人,場中頓時好像罩上愁雲慘霧,令人聽來十分心酸,芮家座中人皆知鏡元今夜若不趕回參加此會,果是犯了家規,應當判罪,但大家想到鏡元之為人正直無私,誰也不想使他定罪,故而任歌生如何嘶喚呼叫,還是無人出聲相助!

  賓客中去年參加過芮家論規大會的,知道此事,心想:「難道就任他如此呼冤不已,芮家家規有何正直可言?」

  賓客不像芮家中人,知道其中底細,大部分業已心中不平起未,但懼怕芮家的威勢,只有不平在心中,不敢爆發出來。

  歌生哭喊半天,不見有人出聲同情,忽聽主裁鏡容人聲叱道:「歌生回去,鏡元兄的名字是你隨便亂叫的嗎?」

  歌生橫袖抹去眼淚,怒目道:「鏡元有罪,做不得長輩,怎生叫不得?」

  鏡容神色嚴肅道:「鏡元兄有何罪?要你指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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