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劍的風情(130)_古龍

一三〇

　　「結果當然是他輸了。」

　　「不。」楊錚看著她。「他贏了。」

　　「他贏了？」藏花怔住。

　　「他贏了。」楊錚又說一次。

　　「你手中明明無劍，他又怎麼會贏呢？」

　　「誰說我手中無劍？」楊錚又笑了。「劍本來一直在我手中。」

　　明明手中無劍，為什麼說有劍呢？

　　這一次藏花很快的就笑了，因為她已懂了。

　　「對，你手上本來就有劍，所以他贏了。」藏花笑著說：「所以他敗了。」

　　「他敗了。」

　　六

　　他敗了。

　　這只不過是簡簡單單的三個字。

　　決定勝負也只不過是一剎那間的事。

　　這一剎那卻是何等的緊張、何等刺激的一剎那。

　　但這一剎那對江湖的影響又是何等的深遠？

　　手中的「那一劍」又是何等的驚心，何等的壯麗？

　　「那一劍」所帶來的光輝是何等的輝煌？何等的燦爛？

　　藏花只恨自己沒有親眼看到「那一劍的風情」，沒有看到那一剎那間發生的事。

　　雖然沒有親眼看見，但是只要去想一想，她的呼吸都不禁為之停頓。

　　流星也很美，也很壯麗。

　　流星劃破黑暗時所發出的光芒，也總是令人興奮，感動和迷惑。

　　但就連流星的光芒也無法和「那一劍的風情」比擬。

　　流星的光芒短促。

　　「那一劍」所留下來的光芒，卻足以照耀永恆。

　　▼第二章　那一劍的浪漫

　　一

　　門已開了。

　　沒有人能永遠將整個世界都隔離在門外。

　　你著想和世上的人隔絕，必先被世上的人摒棄。

　　戴天走進了這扇石門。

　　第一眼，他就看見了一柄很薄很薄的刀，一柄殺人的刀。

　　「溫柔」。

　　刀仍握在狄青麟的手中，刀鋒斜斜對著門。

　　刀身上仍然閃著一抹淡藍色的光芒。

　　刀就是刀。

　　不管是在活人手中，或是死人手中，都是刀。

　　死亡就是死亡。

　　英雄的死，也是死，窮人的死，當然也是死。

　　生命原是平等的，尤其是在「死亡」的面前，人人都平等。

　　但是有些人卻偏偏不明白，偏偏要等到最後結局時才懂得這個道理。

　　狄青麟的臉上也充滿了驚懼、懷疑、不信。

　　他不信什麼？

　　不信楊錚手上真有一把劍？

　　不信那一劍真的能殺得了他？

　　這一代梟雄死的時候，也和其他那些他所鄙視的人沒有兩樣，也同樣會驚慌，同樣會恐懼。

　　＊＊＊

　　致命傷在狄青麟的咽喉，是劍傷。

　　窄卻深遽，就宛如「中原一點紅」殺人時所留下的傷痕一樣。

　　戴天實在無法相信，甚至想不通那一劍是如何殺人的？

　　天地間，真的有那「第三把劍」存在嗎？

　　＊＊＊

　　狄青麟的左手緊握，彷彿還想抓住什麼，他是不是還不認輸？

　　只可惜現在他什麼都再也抓不住了。

　　戴天心裡忽然覺得很累，忽然對這個「輸的人」覺得很同情。

　　為什麼會這樣呢？這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也許他同情的不是狄青麟，而是他自己。

　　因為他是人，狄青麟也是人。

　　人都有相同的悲哀和痛苦。

　　戴天雖然在人生旅程中還沒有輸，可是他又抓住了什麼？得到了什麼呢？

　　二

　　雨仍下著，人還在古松下。

　　四個人，都在淋雨，雖然面前有一幢可以避雨的石屋，可是他們卻寧願站在外面淋雨。

　　並不是因為屋內有著一個死人，而是想借著雨水洗去他們身上的塵埃。

　　——身上的塵埃是可以洗掉，但是心中的塵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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