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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艷陽天的血案 一 賭局一定,馬上就要開始。 賭注呢?賭注是什麼? 在這種情況下,你說他們的賭注是什麼? 除了死之外,還能賭什麼? 贏家就是活,對方一輸就永無翻本的機會了。 誰會輸誰會贏? 是風傳神贏?或是鍾毀滅? 二 驕陽輕輕鬆鬆的投射在大地,在每個人的臉上。 長街上一片寂靜,每個人臉上都凝聚著驚訝和不信,鍾毀滅還是笑得很自然很無所謂,就彷彿這場賭局,他已勝了。 戴天在笑,他不但嘴角有笑意,連鼻子都彷彿笑得在輕抖,他那帶有笑意的眼睛直盯著風傳神。 風傳神當然也在笑,可是他這種笑遠比哭還要令人難受,就連三歲小孩都看得出他笑得很勉強。 他實在很想笑得自然一點,但是臉上的肌肉已困懷疑而僵硬,他不懂,為什麼在人數、武力如此懸殊之下,鍾毀滅還能這麼鎮定?他實在很想趕快看看數到三的結果是怎麼樣? *** 從一數到三,很快就會數完的,而且很快就會開始數。 當「一」字聲響起後,風傳神才發覺數的人,不是鍾毀滅,也不是戴天,而是不知在何時出現於城牆上的藏花。 藏花站在高高的城垛上,她手中還抱著一個人,抱著黃少爺。 看見藏花,風傳神已吃了一驚,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更令他的嘴巴合不攏。 他實在無法相信自己親眼看見的事,無法相信這種事居然會發生,而且就發生在他的眼前。 當藏花開始數「一」時,不可能的事就發生了。 風傳神忽然看見城牆突然崩裂而開,泥岩粉飛,滿天塵土飛揚,然後他就看見城壁中,站著一排人,站著一排手持弓箭的人。 弓已張,箭頭上帶有火種,火在驕陽下閃著青綠色的光芒。 「淋」的一連串響起,弓已放,箭已出。 五十四支箭,射向二十七個人,二支箭對付一個「絲」。 城牆崩裂時,「絲」們就已躍起,他們的反應絕對可以說是一流的,無奈報數的聲音也響得很快。 他們一躍起,二十七支箭已凌空射來,就射向他們的飛躍點。 空中一翻,二十七個人如落石般的迅速墮下。 這個反應也是一流的,無奈他們身子剛一落下,另外二十七支帶有火種的箭,就如熱情的少女般擁入了他們的身體。 火立即引燃了「絲」們身上的衣裳,有的是中箭後就立刻死亡,有的是還在奔跑,帶著火,有的卻已在地上打滾了。 一時淒厲的慘呼聲,此起彼落。有些人已被燒得蜷曲如蝦米,有些人還在拖著殘餘生命在地上扭曲,哀嚎。 「三……」 話聲一落,二十七個如毒蛇般的「絲」,已變成了「死」。 三 如果你沒有親眼看見,身歷其境,你無法想像得出二十七個人同時慘叫的聲音,聽起來是多麼的恐怖,多麼的淒涼,又是多麼的令人心酸。 風傳神的臉上還留著剛剛的餘悸,他的身子也不知是因為恐懼?或是心酸?在驕陽下居然還在顫抖。 藏花已不知何時下來,她就站在風傳神的面前,手裡還是抱著黃少爺。 她的眼睛絲毫沒有任何表情,她的聲音聽起來也絲毫沒有任何感情。 「這個人是死在你剛剛隨手一揮之下。」藏花說:「你的那把小薄刀還留在他的胸膛上。」 風傳神的目光移向黃少爺胸前的那把小刀。血已凝結,變成了暗赤色,小刀鋒上閃著淡青色的光芒。 *** 「你輸了。」鍾毀滅說。 「我輸了。」戴天嘆了口氣。「我是輸了,輸得心服口服。」 說完話,戴天馬上看向愣在一旁的風傳神,接著又問:「你呢?是否認輸?是否輸得心服口服?」 風傳神沒有馬上回答,他動也不動的站在原地,就彷彿一尊石像,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開口:「服。」 他的臉上總算有了笑容——苦笑。 「不但服,而且認了。」 他的目光在藏花他們三個人的身上,來來回回,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最後才長長的吐了口氣。 「現在我才知道,原來從一數到三的時間,是那麼的長,長得足夠令二十七個大男人死去。」風傳神說:「今天也應該是我這輩子中,過得最長最久的一日。」 他又笑了,仍是苦笑。 「長到令我根本不知道醒的時候,是何年?何月?何日?」 「對。現在躺在我懷裡的這個人也是一樣,也是不知道醒來的時候是何年?何月?何日?」藏花說:「今天也是他這一輩子中過得最長最久的一日。」 藏花的聲音中還是不帶一點情感,她的眼中卻有了一抹淡淡的輕愁。 ——一抹和黃少爺時常浮現眼中的那抹輕愁一樣的輕愁。 淡得就像西風。 風在呼嘯。 風是從西面吹來的,嘯聲如鬼卒揮鞭,抽冷了歸人的心,也抽散了過客的魂魄。 幸好這裡沒有歸人,也沒有過客。 當然也沒有寂寞的少婦獨坐在窗前,獨坐在風鈴下,等待著她所思念的遠人歸來。 這裡什麼都沒有。 長街上沒有驢馬車轎,店舖裡沒有生意往來,爐灶中沒有燃薪火炭,鍋鑊裡沒有菜米魚肉,閨房間也沒有呢喃燕語和脂粉刨花油香。 這裡雖然有人,四個人,可是死人卻比活著的人多。 *** 一片死寂。 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風忽然停了,死寂的長街上,卻忽然有一條白犬拖著尾巴走上了這條鋪著雲散青石板的長街。 有霧在犬後。 一團淡淡的輕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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