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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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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寒如刀。 藏花的身體已在抖個不停。 不知是為了寒冷?還是為了體內的「老酒」,她的眼皮已將蓋住瞳孔,她的心卻在掙扎,掙扎著想睜開眼睛,朦朧中彷彿看見風傳神在笑,彷彿聽見黃少爺在問:「你入青龍會就是為了學醫?」 「是的。」 「既然為了學醫,為什麼還要殺人?」 「有時殺人,是為了救人。」 這是句什麼話? 藏花聽見這句話時,她的眼皮已投降了,然後她就再也聽不見什麼聲音了。 可是就在這種時候,她居然想起了黃少爺眼中的那抹淡淡輕愁。 ▼第八章 黑妞鹽漿 一 房內一片,白色,楊錚就躺在白色裡。 白色的牆,白色的窗簾,白色的被單,窗外卻是一片黑。 黑得令人心都碎了。 楊錚雙眼雖然望著窗外的夜色,目光卻已不知游向何方? 遠處的天空有一片浮雲在飄動,風中彷彿也傳來遠方的野狗鳴泣聲。 夜,為什麼總是令人那麼寂寞?那麼感傷? 今夜星月居然還是無語,大地一片寧靜。 靜得令人心都醉了。 目光仍在飄遊,耳朵卻已動了。 夜靜,所以輕微的腳步聲,就特別能令人注意。 腳步聲很輕卻短促,這是女人的腳步聲。 敲門聲還未響起時,楊錚已懶散的開口:「進來吧!」 腳步聲短暫地停止,彷彿來的人吃了一驚。 「吱呀」一響,門已打開,走進了一位很美麗很溫柔很甜的女人。 「爹,還沒睡?」進來的這位女人居然是花舞語。 「想睡,可是夜太靜了。」楊錚仍然望著窗外。「靜得令我想喝酒。」 「可以喝酒嗎?」 「所有的醫生一定都說病人絕對不可以喝酒。」楊錚轉過身來,笑著說:「你說我可不可以喝酒呢?」 花舞語也笑了。「爹想喝,又有誰能攔得住呢?」 聽了這句話,楊錚的臉上居然露出一種說不出的無奈,他苦笑著說:「成功的人,往往都聽不到真心話。」 花舞語當然聽得懂他話的意思,可是她只能笑。 她的臉上充滿了笑容,眼中卻全無笑意,這種笑遠比不笑來得令人心寒。 夜靜、風寒、秋殘、星無語。 「奇怪,今天戴師爺不在這裡,也沒回王府。」花舞語說:「他到那兒去了呢?」 「一個地方。」楊錚說:「一個很遠的地方,一個很近的地方。」 「很遠?很近?」花舞語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去的地方,可以說是很近,也可以說很遠。」楊錚看著她。「這要看他遇見了什麼情況?」 ——如果不幸遇難,就是死了,死了就是到了很遠的地方。如果遇伏,不幸被抓,那一定是在很近的地方。 *** 堅刻的紋路從鼻翼劃過面頰,直入鬢角——這是歲月的皺紋。 花舞語看著床上楊錚面頰上的皺紋,幾日不見,他臉上的紋痕又加多了些,也加深了。 「你一點也不擔心戴師爺。」 「我能怎麼樣?」楊錚望望自己腿上的夾板。「我是個病人,腿上又綁著這種要命的木板,動也動不了,就算想去找他,幫他忙,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爹任職這麼多年,一定還有心腹。」花舞語彷彿很關心戴天的安危。「要不要我替你去通知他們,找找戴師爺?」 「妳怎麼知道我一定有心腹?」楊錚看著她。 「古往今來,那個大將身旁沒有心腹的。」花舞語輕輕一笑。「就算一輩子都用不著,也要準備,以防萬一呀!」 楊錚笑了。 「現在離天亮雖然還早,但是黑暗總是會過去的,黎明遲早會來到。」楊錚凝望著漆黑的天空。「在曙色初露,寒意漸淡的清晨裡,能夠喝上一碗熱騰騰的鹽豆漿,那才是一種享受。」 「爹想喝鹽豆漿?」 「我已有好久沒有嚐到『黑妞豆漿』了。」 「黑妞豆漿?」花舞語說:「可是街尾那家只賣鹽豆漿和油條的『鹽漿店』?」 「是的。」 「聽說那家的鹽漿是祖傳的,任誰也學不來。」 「所以她的生意總是特別好。」楊錚說:「等太陽剛爬出山頭,她就已賣完了。」 「明天我趕個早,替爹買一碗來。」 「妳等她裝好時,用左手接過來然後交給右手再遞還給她。」楊錚說:「妳就說:還是在這兒先喝一碗。」 花舞語的眼睛已有點亮了。 「她一定會問你,用什麼碗,你就說:隨便,只要不是破碗就好。」 「就這樣?」 「是的。」 「這是不是聯絡的暗語?」花舞語說:「那個黑妞一定是爹的心腹?」 楊錚點點頭。 「要不要告訴她什麼事。」 「不必。」楊錚彷彿有點咽了。「什麼都不必說。」 「是的。」花舞語說:「我知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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