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古龍 > 那一劍的風情 | 上頁 下頁
八六


  「你是血奴?」戴天問。

  「是的。」少女居然還這麼回答。

  「血鸚鵡的血奴?」

  「不是。」

  這個聲音居然又來自壁上那幅畫中。

  「她是我的血奴。」

  戴天驚疑的望著畫。

  「她當然是你的血奴。」黃少爺笑著說:「如果她是我的血奴,我一定吃不消,我一定會戴帽子,戴一種有顏色的帽子。」

  「噗嗤」的一笑,少女居然聽得忍不住笑了出來。

  「好。」畫中之聲又響起。「你果然不愧為黃少爺。」

  「還好我是黃少爺。」黃少爺說:「換做別人,被你們這麼裝神弄鬼地一嚇,包準變成黃烏龜。」

  黃少爺手一扯,長鞭「咻」的一聲,又回到了他的手中。戴天腰上一鬆,人也跟著走下跨腳板。

  「烏龜總是縮著頭,見不得人。」黃少爺說:「閣下難道是烏龜?」

  沒有回答。

  但壁畫忽然從中間分開,一個人施施然的走了出來。

  他的臉中有笑容。

  笑容中有一股傲氣。

  二

  這個人一身穿著藏青色的長衫,連鞋子都是藏青色的,發上也繫著一根藏青色的發帶。

  他的右手撫摸著自己頭上的髮絲,左手是垂直的,是空蕩的,是虛無的。

  他的左手沒有手。

  他的左手是空的。

  他是個獨臂人。

  ***

  他笑望著戴天。

  「你沒想到是我。」

  「是的。」戴天嘆了口氣。「打死我,我都猜不到是你。」

  「其實離別鉤一失,老蓋仙接著死,你就應該想到我了。」他忽然咳了一聲,很用力的咳,等氣稍為順了一點,他才接著說:「狄青麟想殺的人,又有那一個不死的?」

  「你雖然沒有死,可是你付出的代價也不小。」戴天說:「你的左手已不見了。」

  「想做成一件大亨,必須付出相當的代價。」他昂然的說:「一隻左手,又算得了什麼?」

  「是算不了什麼,可是又何苦呢?」黃少爺笑著說:「應無物,你以為你犧牲得很值得?」

  這個由畫中走出來的人,居然就是應無物。

  「為了青龍,沒有什麼值不值得的。」應無物說。

  「好。青龍會能有你這樣一個人,也不枉狄青麟砍掉你一隻手。」

  這是一句什麼話,這種話也只有黃少爺才說得出口。

  這是一句有含意的活。

  這句話也只有應無物這類的人才聽得懂。

  這是一句譏誚話。

  應無物聽得懂,但他無所謂。

  ——一個當奴才的人,大概都已習慣了這一類譏誚的話。

  ——他們不能不習慣,一個習慣做走狗奴才的人,又怎能不習慣「人」的話,應無物在冷笑。

  他只能也只有冷笑。

  「如果你的武功,能像你的話那樣尖銳。」應無物說:「我就服了你。」

  「我不要你服。」黃少爺笑嘻嘻的說:「我只不過想把你綁在叉子上,然後放在火堆上烤一烤。」

  他接著說:「因為我很想看看走狗被烤是什麼樣子?是什麼味道?」

  「一定不好看。」戴天說:「一定不好聞。」

  「我知道。」黃少爺說:「可是我還是想看,更想聽聽走狗被烤的哀叫聲。」

  「如果你晚一步來,我保證你一定可以聽到。」應無物瞄了戴天一眼:「一定可以看見那種情形。」

  「不一樣,那不一樣。」黃少爺說:「走狗怎麼可以和人相並論?」

  他接著說:「人被烤,是殘忍。走狗被烤,就應該了。」

  ***

  現在應該是白天了。

  但在屋裡卻感覺不出來,因為所有的門窗都是緊閉著,屋內燃有孔明燈。

  燈火亮如白晝。

  除了燈火之外,還有亮光。

  劍光。

  一柄窄窄長長的劍,劍刃上閃著銀藍色的光芒。

  光芒一旋,劍光一抖,應無物回劍直放面前。

  劍光閃爍,應無物的目光也在發亮。

  亮如劍光。

  「這把劍,已有二十年未曾出鞘了。」應無物凝注劍。「希望今日它吃到的是一頓『佳餐』。」

  「不可能是『佳餐』。」黃少爺說:「自古以來奴才走狗的肉都是酸的,血更是鹹得不得了。」

  「唉!」

  應無物嘆了口氣,劍光又一旋。

  「我雖然是獨臂。」應無物望著黃少爺。「但你們馬上就會知道獨臂也有獨臂的優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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