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古龍 > 那一劍的風情 | 上頁 下頁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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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狂花 ▼也是前言 狹小、昏黯、陰濕、毒蟲橫生的天牢。 又瘦又小、又髒又臭、雙腿殘廢、還不停咳嗽的老人。 九月的陽光雖艷卻溫柔,她輕柔的從天牢氣窗外斜照進來,把咳嗽老人的影子,輕柔的投影在地上。 老人用雙手撐起身體,拖著雙腳,在地上繞圈子的爬行著。 這是他唯一能做的運動和娛樂。 拖著毫無知覺的雙腿,在粗糙的岩石上擦著、磨著。 看著自己腿上的皮肉綻開,血液暢奔,這老人的眉字間隱隱透出一種快意,一種殘酷的快意。 ——肉體上的傷痛,有時豈非也是種發洩。 一種自我虐待的發洩。 空中有一片落葉在秋風中掙扎飄蕩著,似乎在找尋著自己的歸處。 ——落葉尚知歸根,浮遊異鄉的浪子們,你們可找著了歸處? 落葉穿過陽光,從氣窗飄進,無力的飄落在老人面前。 彷彿它也知道,這老人的生命已將結束,所以趕來和他做個伴。 落葉已知秋,老人可知道今天是他在這天牢七年來的最後一天了? 老人凝視落葉,落葉枯黃。 老人憔悴衰老疲倦的臉上,忽然露出種又虔誠又傷感的神色,淡淡的說:「天上地下,再也沒有任何事能比死更真實。」 老人嘆息,輕輕的將落葉抬起,輕輕的放入懷中,輕得就宛如情人的擁抱。 寂靜的長廊上傳來一陣腳步聲。 老人不語。 腳步聲漸近、停止。開鎖的聲音清晰而響亮的在牢中迴盪著。 落葉紛飛,「秋決」已到,老人的臉上並無恐懼之色,有的也只是那麼一絲絲無奈。 *** 開鎖的官差領頭在長廊上走著,獄卒一左一右的架著雙腿殘廢的老人在後頭一步一步的跟著。 長廊淒涼而莊嚴,咳嗽老人腳上的鍊銬不時的與石板發出磨擦聲。 那種聲音就宛如老鼠臨死前的尖叫,聽起來是那麼令人心驚。 當他們一行人走至長廊中段時,領頭的官差突然回身蹲低,他的雙手中不知何時已多出了兩根細長的尖針。 他快而準的將尖針刺入老人殘廢的小腿之玉泉穴。 兩名架著老人的獄卒還搞不清楚什麼事時,已被持針的官差打倒了。 本已殘廢的老人竟然因兩根尖針刺入而站著。 一股黑血由玉泉穴湧出,順著尖針而滴落在石板上,持針的官差靜靜的望著老人。 咳嗽老人蒼白的臉上逐漸的紅潤了起來,腰也逐漸的挺直。 他忽然振起雙臂,然後就聽到一連串爆竹般的聲音從老人身體裡響起。 憔悴疲倦咳嗽的老人彷彿已不見了,而站在那裡的人,是一個臉上帶著冷冷淡淡、似笑非笑表情的人。 持針官差忽然抽出一柄刀,一柄其薄如紙的刀,一柄有著淡藍色光芒的薄刀,恭敬的交給老人。 淡淡藍色刀光映在老人臉上。 就在握住刀的這瞬間,老人恢復了往日視功名富貴如塵上,卻把名馬美人視如生命的世襲一等侯狄小侯狄青麟的樣子。 淡淡刀光,淡得就彷彿雨後高掛夜空的那一輪彎月。 刀不動,狄青麟也不動。 除了他的眼睛外,他這個人彷彿已經在握刀的這一瞬間化戌了一座石像。 他的精、他的神、他的氣、他的力、他的靈、他的魂彷彿都已在這一瞬間完全投入他握住的這柄薄刀裡。 狄青麟凝視著薄刀,過了很久才開口,說的卻是一件和這柄刀完全無關之事。 「你一定很久很久沒有好好的吃過一頓飯了,因為你臉上有饑色。」 待針官差不懂他為什麼會突然說起這一句話。 「名家鑄造的利器也和人一樣。」狄青麟的眼睛亮如刀鋒。「不但有相,而且有色,久久不飲人血,就會有饑色。」 狄青麟的目光從刀上移向遙遠的地方,他的眼神裡忽然閃出一抹仇恨。 「楊錚,這七年來你活得可愉快?」 ▼第一章 雨中論酒 一 藏花的心情愉快極了,可是天氣卻壞透了。 這場雨已下了兩天,看樣子三天之內是停不了的。 雖然秋雨擾人,藏花只要一想到早上「鐵手無情」杜天杜大爺輸的時候那種表情,她就愉快得想翻觔斗。 「鐵手無情」這個外號,並不一定代表是神捕或是英雄俠士。 也不是說杜天這個人是個翻臉無情,手下從不留活口的江湖大盜。 「鐵手無情」是形容杜天的小氣。 杜天並不是他的本名,他原先的名字是杜一大。 可是他認為杜一大無論唸起來,或是寫起來都太浪費了,兩個字總比三個字省一個字。 況且一大只是一面大而已,他希望大得跟天一樣,於是他的名字就由杜一大變為杜天。 在這個城市裡,有一大半以上的商店和土地都是杜天的,可是任何人休想從他的手中拿走一文錢,或是任何一樣東西。 任何賺錢的行業,他都要插手,只要一插手,那些同行的最好趕快關門大吉。 否則不但賺不了錢,最後連血本都無歸了。 這種人你想要向他借一文錢都難如登天,更何況是三十罈陳年女兒紅。 藏花就贏了他三十罈女兒紅。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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