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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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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張床實在並不太大,普天之下,任何一家客棧裏,都不會為客人準備一張很大的床的。 因為客人們也並不需要一張很大的床,若有男女兩個人要睡在一張床上,他們只希望床越小越好。 俞佩玉實在太累,很快地就睡著了。 朱淚兒上床的時候,全身都緊張得像一張弓,她非但不敢去看俞佩玉,簡直連俞佩玉蓋的棉被都不敢碰。 前天晚上,她一心只想和俞佩玉睡在一起,但現在他們真的睡在一起了,她反而像是害怕得要命,用棉被緊緊地裹著身子,縮在角落裏,耳朵貼在枕頭上,只聽得自己的心在「怦怦」地跳。 俞佩玉萬一伸手過來,那怎麼辦呢? 朱淚兒不敢想,卻又忍不住要去想,一想,她全身都發起熱來,實在再也蓋不住棉被,卻又不敢不蓋。 幸好俞佩玉已睡著了,朱淚兒才敢悄悄將腳伸到棉被外透透氣,但俞佩玉一翻身,她又嚇得立刻將腳縮了回去。 但是看到俞佩玉就在她身旁,她全身都充滿了幸福之意,她恨不得跳起來放聲高呼,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今夜,但此刻若真有人來了,她又立刻會羞得躲在床下去。 這就是少女——少女實在是幸福的。 ▼第三一章 不測風雲 俞佩玉閉著眼睛假裝睡著了,過了很久,聽得朱淚兒的呼吸漸漸安穩,他才忍不住張開眼睛。 朱淚兒果然睡著了,而且睡得很熟。 他想,她實在還是個孩子,孩子總比大人容易睡著的。 想到朱淚兒上床時的模樣,他嘴角忍不住泛起一絲笑意,她實在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 和這麼可愛的女孩子睡在一張床上,若說俞佩玉連一點感覺都沒有,那麼他簡直就不是人了。 何況,他也知道這女孩子對他是那麼傾心,他知道自己只要過去,她是絕不會拒絕的。 夜很靜,星光灑在窗紙上,夜色是那麼溫柔。 在這溫柔的靜夜中,俞佩玉終於忍不住伸出手去,輕輕撫摸著她枕上的柔髮,他忽然也覺得渾身熱得很。 他想起和林黛羽在一起的那幾天晚上更熱,熱得令人什麼事都不想做,又熱得令人想去做任何事。 他想起林黛羽那顫抖著的嘴唇,顫抖著的……那種銷魂的顫抖,令人永生難忘。 她的溫柔,她的潑辣,也都令他永生難忘。 他並沒有將自己的秘密說出來,但林黛羽無疑已知道他是誰了,女人們通常都有一種神秘的感應、尤其是對自己最親近的人——母親對孩子,妻子對丈夫,她們那種出奇敏銳的感覺,是誰也無法能夠解釋的。 所以後來林黛羽發現有人在跟蹤他們時,她才會那麼做,讓別人絕不會再懷疑他就是那已「死」了的俞佩玉。 她每一劍刺在俞佩玉身上時,俞佩玉心裏只有感激,因為他知道當她用劍來刺他時,她比他還要痛苦得多。 現在,她在哪裏呢? 無論她在哪裏,一定都要想著他的。 俞佩玉心裏一陣刺痛,立刻將手縮了回去。 *** 這一晚總算已過去,楊子江竟還沒有現身。 朱淚兒醒來的時候,俞佩玉還沒有醒,想到自己竟和一個男人共床睡了一夜,朱淚兒也不知是驚是喜。 他雖然並沒有做什麼事,但她卻覺得自己和昨夜已不同了,她覺得自己彷彿已不再是孩子,已是個女人。 她忍不住偷偷地笑了。 太陽已升得很高,朱淚兒望著俞佩玉的臉,他睡得就像是個孩子,她忍不住悄悄自棉被裏伸出手,輕輕撫著他的鼻子,柔聲道:「這裏若是我們的家,那有多好,我一定去煮一鍋又香又濃的粥給你,你不吃八碗我就不讓你離開桌子。」 俞佩玉忽然一笑,道:「八碗不算多,我現在至少可以吃得下十碗。」 朱淚兒嚇得趕緊縮回手,將頭都蒙在棉被裏,不依道:「我還以為你是個好人哩,原來你也是個壞蛋,明明已醒了,卻閉著眼睛騙人,害得人家……人家……」 害得人家怎麼樣,她卻說不出了。 俞佩玉望著她露在被外的一枕柔髮,不覺又痴了,他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幸福還是不幸? 他不敢再在床上停留下去,跳下床,推開窗子,外面的空氣很清新,他長長吸進了一口,喃喃道:「奇怪,楊子江還沒有來。」 一提起「楊子江」這名字,朱淚兒心裏的柔情蜜意立刻全都冷了下去,她也跳下床,道:「他也許不敢來。」 俞佩玉沒有說什麼。 朱淚兒道:「他若非不敢來,為什麼不來呢?」 俞佩玉沉默了半晌,嘆道:「我也不知道他是為了什麼?但我知道他一定不是不敢。」 朱淚兒嫣然一笑,道:「也許他忽然死了,忽然被麻雀啄瞎了眼睛,忽然得了痲瘋病,反正他既沒有來,我們何必去想他。」 俞佩玉也笑了笑,道:「我現在只想吃碗紅燒牛肉麵。」 朱淚兒拍手道:「好主意,最好再加兩根又香又脆的油炸饊子。」 *** 她想得沒有俞佩玉多,自然就比俞佩玉開心,尤其是今天,她覺得陽光分外明亮,連大地都變得柔軟起來,走在上面只覺輕飄飄的,還不到正午,他們已到了唐家莊所屬的縣境。 朱淚兒道:「還要走多久就到了?」 俞佩玉道:「已用不著半個時辰。」 朱淚兒長長鬆了口氣,道:「謝天謝地,總算到了。」 俞佩玉長嘆道:「那個冒牌的唐無雙,卻至少先到了兩天,有兩天的工夫,他已可做出許許多多事了。」 朱淚兒柔聲道:「你用不著這麼著急,他就算先到兩天,但回家後總有許多瑣碎的事要先做的,絕不會一進門就要害人。」 俞佩玉道:「但願如此,我只怕……」 朱淚兒道:「怕什麼?」 俞佩玉臉色很沉重道:「我只怕唐家莊的人不相信我的話,你想,你若是唐無雙的門人子女,忽然有個人跑來對你說,你的父親是假的,你能相信麼?」 他以前最大的問題,就是怕自己根本到不了唐家莊,現在已到了唐家莊,他才想起問題還有很多,而且一個比一個困難,他實在不知道自己要用什麼法子才能將唐家的門人子弟說服。 朱淚兒也皺起了眉,道:「唐家的人你熟不熟?」 俞佩玉苦笑道:「非但不熟,簡直不認得。」 朱淚兒失聲道:「一個也不認得?」 俞佩玉道:「只認得一位叫唐琳的姑娘。」 朱淚兒眨著眼睛,似笑非笑地瞧著他,道:「唐琳,這名字倒美得很呀,她的人也一定很美了。」 俞佩玉似乎已發覺自己話說得太多了,只「嗯」了一聲。 朱淚兒道:「你跟她很熟麼?」 俞佩玉道:「我只不過見過她一次而已。」 朱淚兒撇了撇嘴,道:「只見過一次,就將人家的名字記住了,這倒難得的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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