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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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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淚兒又怔了怔,道:「為什麼?自然是為了要照亮這間屋子。」 姬靈風笑道:「你錯了,這兩盞燈是為了偷看才裝在牆壁上的。」 朱淚兒道:「偷看?」 姬靈風道:「若有人在窗隙門縫裏偷看你,你說不定也會看到他,但若有人在這燈後面偷看你,你就不會發覺了。」 朱淚兒眼睛一亮,道:「不錯,因為沒有人的眼睛會去盯著燈光看的,就算看也看不清楚,因為燈光一定會照花他的眼睛。」 姬靈風笑道:「你畢竟聰明得很。」 朱淚兒道:「如此說來,這銅燈上鑲著的珠子一定是透明的了。」 姬靈風道:「只有兩顆是透明的,因為兩顆已足夠了。」 朱淚兒嘆道:「難怪胡姥姥對江湖間的事知道得那麼清楚。」 香香忽然道:「她偷看別人,倒不是完全為了要刺探別人秘密的。」 朱淚兒道:「她是為了什麼呢?」 香香恨恨道:「她知道男人一走進妓院,就難免醜態百出,她躲在那裏,就為的是要看這些男人的醜態,看我們被那些臭男人欺負,我們越受罪,她就越開心,有時她還要拉著她的丈夫一齊來看,因為只有這樣,她才能……才能滿足,因為這老太婆已老得沒法子……沒法子提起興趣了,只有這樣才能……」 姬靈風皺眉道:「夠了,你難道還怕說得不夠明白麼?」 朱淚兒已聽得瞪大了眼睛,道:「她說的還是不夠明白,因為我還不太懂。」 姬靈風也忍不住一笑,道:「這種事,你還是莫要太懂的好。」 喬香咬著牙道:「總之她開這妓院,也多半為了這緣故,這老太婆不但是個惡毒的女人,而且還是個淫猥的瘋子。」 俞佩玉嘆了口氣,緩緩道:「但她現在已只不過是死人而已,每個死人都是善良的,因為她再也不會做任何傷害人的事,那麼,你又何必再罵她呢?」 *** 雖然已是深秋,但複壁中卻仍很悶熱,他們瞧了半晌,卻流出了汗——只有俞佩玉流的是冷汗。 他終於發現那「氣派很大」的老頭子,竟是唐無雙,而那醜陋的獨臂人,竟赫然是江南王雨樓。 王雨樓自從在那小客棧中,被「瓊花三娘子」的「屍魔血剎大法」暗算後,現在才是第一次露臉。 而他的臉已完全變了。 從那兩半透明的珠子裏望出去,只見他滿臉俱是殺氣,對世上每一個人似乎都充滿了怨毒之意。 而那唐無雙端坐在那裏,倒果然有幾分宗主掌門的氣派,只不過神情似乎有些緊張不安,兩隻手不停地盤弄著桌上的一隻茶杯。 還有一個人,背對著俞佩玉,俞佩玉還是瞧不見他的模樣,只能看到他的肩很寬,腰很細,俞佩玉將耳朵貼在牆上,就可以聽到屋裏的聲音。 這時門外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那唐無雙立刻跳了起來,「啪」的一聲,連手中的茶杯都跌落在地上,摔得片片粉碎。 王雨樓狠狠瞪了他一眼,雖然並沒有說什麼,但俞佩玉卻已立刻斷定這唐無雙必定是假的。 像唐無雙那樣的暗器名家,一雙手必定要非常非常穩定,有的暗器高手,甚至可以在一粒米上刻出幾十個字來,現在這人卻連一隻茶杯都拿不穩,這雙手又怎麼能發射唐門中那般精巧的暗器? 這人的面貌神情的確和唐無雙一般無二,的確可以算是一件「完美的傑作」,只除了這雙手。 唐無雙手上數十年的功力,畢竟是誰也偷不去的。 俞佩玉眼睛一亮,宛如在黑暗中忽然見到一線光明,因為他已發現這計劃畢竟並不是無懈可擊。 *** 門外進來的人,只不過是香香和幾個端著盤子的丫鬟而已,那唐無雙長長呼出口氣,又緩緩坐了下去。 燈光下看來,香香面上的媚笑真是說不出的動人,讓男人一看,就忍不住會想拉她走到沒人的地方去。 就連銀花娘的媚笑,都似乎沒有她這麼大的挑逗力,因為銀花娘到底是「業餘」的,而香香卻已是「專家」了。 只可惜王雨樓和唐無雙竟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 香香等丫鬟們擺上酒菜,就扭動著腰肢走過去,伸手端起酒壺,故意將一雙春蔥般的玉手湊到他們面前。 她腕上的翡翠鐲子「叮叮噹噹」地響著,她的笑聲卻比這聲音更悅耳動聽,不用酒,就只這笑聲已足夠醉人了。 只可惜王雨樓和唐無雙竟似乎根本沒有聽見。 香香還是沒有失望,銀鈴般嬌笑著道:「三位請嚐嚐我這酒好麼?這種酒我平日絕不肯拿出來敬客的,但今天卻是例外,因為只有三位這樣的成名英雄,才……」 她話未說完,那唐無雙已瞪起眼睛,厲聲道:「你怎知道我們是成名英雄,是誰告訴你的?」 香香眼波流動,媚笑道:「這還用得著別人告訴我麼,我只要一看三位的氣概……不是享有大名的英雄豪傑,怎會有三位這樣的氣概?」 唐無雙「哼」了一聲,道:「我們是做生意的,你看錯了。」 香香道:「三位縱然是做生意的,也必定是富可敵國……」 突聽「啪」的一聲,王雨樓忽然將一錠金子拋在桌上,道:「你想不想要這錠金子?」 望花樓雖然是銷金窟,但這麼大一錠黃澄澄的金子,沒有什麼特別的交情,還是不容易到手的。 香香垂下了頭,咬著嘴唇笑道:「你想要我……」 王雨樓冷冷道:「我只想要你出去,拿著這錠金子出去,我們不叫你,你最好莫要進來。」 朱淚兒以為香香這次一定笑不出了,誰知香香眼珠子轉動間,還是嬌笑著道:「既然如此,就多謝了。」 她竟真的拿起那錠金子,就要走了出去。 背對著俞佩玉的那人忽然道:「且慢。」 香香回眸一笑,道:「還有什麼事?」 那人手一翻,伸了出來,手裏已托著朵珠花。 這朵珠花光澤圓潤,價值比那錠金子又高多了,大家的目光都不禁被這珠花吸引,只有俞佩玉的眼睛注意他的手。 這隻手並不粗糙,手指很細長,洗得很乾淨,雖然提著馬韁趕了很長的路,但手上卻連一點髒都沒有。 這雙手看來並不十分有力,但卻十分穩定,手托著珠花,懸在半空中,就好像是石頭雕成的,動也不動。 香香胸膛起伏,喘息著道:「我從來也沒有見過這麼美的珍珠,你讓我摸摸好不好?」 那人道:「你何必摸,你若想要,我就給你。」 這人的聲音果然很年輕,只不過有些懶洋洋的。 香香嫣然道:「你明知沒有一個女人能拒絕不要的,為什麼還要問呢?」 那人道:「你若想要,就留下來陪我喝酒。」 香香面上露出了驚奇之色,忍不住去瞧那唐無雙和王雨樓,只見兩人臉色雖然很難看,卻並沒有反對。 俞佩玉自然比香香更覺得驚奇。 那少年又是什麼人呢?為什麼要故意和王雨樓作對?王雨樓卻像是敢怒而不敢言,難道有些怕他? 他們既然是同路來的,而且又顯然在進行一件很秘密的勾當,那少年想必也定然是俞放鶴的屬下。 那麼,他為何要和王雨樓作對?王雨樓為何要怕他?據俞佩玉所知,王雨樓的地位並不低,膽子也並不小的。 俞佩玉忽然發現那少年才真正是個神秘人物。 *** 香香自然留了下來。 她非但坐到那少年膝上,整個身子都已偎入那少年懷裏,王雨樓和唐無雙對望一眼,轉過目光,不再看她。 那少年縱聲大笑道:「偽君子,偽君子,這世上如此沉悶,就因為偽君子實在太多了。」 他摟著香香的腰肢,笑道:「但是我們卻都是不折不扣的真小人,所以,我們比別人快樂得多,是麼?」 香香咬著他的耳朵吃吃笑道:「不但比別人快樂,也比別人可愛多了。」 那少年大笑道:「說得好,說得好,理當敬你三杯。」 他果然連盡三觥,以箸敲壺,曼聲高歌道:「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如此良宵,豈可無酒,來來來,我也敬你們三杯。」 王雨樓和唐無雙居然聽話得很,竟真的皺著眉喝了三杯下去,看他們的樣子,就好像在吃藥。 那少年卻是一杯一杯地喝個不停,大口大口地吃個不休,生像是覺得菜不夠,還不時去咬香香的鼻子。 香香吃吃地笑著忽然「哎喲」叫了一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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