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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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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靜霍然躍起,凌空翻身,驚呼道:「是什麼人?」 只見一個長身玉立的少年,面帶著溫柔的微笑,不知何時已到了她背後,正含笑瞧著她道:「在下俞佩玉。」 鍾靜失聲道:「俞佩玉?」 她知道「俞佩玉」已死了,空山夜寂,荒寺陰森,驟然聽到死人的名字,她全身寒毛都不禁為之悚然。 但這少年卻又是那麼溫文,那麼英俊,那溫暖的帶笑目光,簡直可以使整個大地上的冰雪溶化。 世上沒有一個女人會畏懼這樣的男人。 鍾靜腳步不再往後退了,大聲道:「不錯,我的確知道一個俞佩玉,但絕不是你,我不認識你。」 俞佩玉道:「但在下卻認得姑娘。」 鍾靜怔了怔,道:「你認得我?」 俞佩玉道:「姑娘豈非是華山門下鍾靜?」 鍾靜驟然又緊張起來,厲聲道:「你是來追捕我們的?」 俞佩玉心裏更驚訝,面上卻不動聲色,緩緩道:「姑娘犯了什麼罪?為何要怕人追捕?」 鍾靜凝注了他半晌,身體又鬆弛下來,勉強一笑,道:「我當然沒有犯什麼罪,我只不過是試試你的。」 俞佩玉嘆了口氣,柔聲道:「在下並不想刺探姑娘的秘密,更不是來追捕姑娘的,但卻想奉勸姑娘不如還是回去吧。」 鍾靜竟又一驚,道:「回去?回到哪裏去?」 俞佩玉緩緩道:「回到令師身旁,她一定會保護你,不讓你上別人的當。」 鍾靜變色道:「我會上誰的當,你憑什麼管我的閒事?」 俞佩玉苦笑道:「在下自顧尚且不暇,實在不該多管別人的閒事,但這些話卻如骨鯁在喉,不吐不快,至於聽不聽,也只有任憑姑娘自己了。」 他俯首瞧了地上的屍身一眼,長長嘆了口氣。 這最後一絲希望也變為泡影,他還留在這裏作甚?至於猶在橫樑上的銀花娘,他也放心得很。 他知道她一定會照顧自己的。 鍾靜見到他話未說完,忽然就要往外走,又不覺怔了怔,像是想去攔阻他,卻又終於忍住。 但俞佩玉還未走出門,已有一條淡褐色的人影幽靈般自他身後飄過去,擋住了他的去路。 鍾靜又驚又喜,失聲道:「你這麼快就回來了?」 褐衣人微笑道:「我回來得太快了麼?」 鍾靜全未聽出他話中的刺,又問道:「你可瞧見了俞放鶴和唐無雙?」 褐衣人緩緩道:「沒有,俞放鶴既不在,連唐無雙也不見了。」 他目光這時才刀一般轉到俞佩玉臉上,微笑著道:「這事的確很奇怪,是麼?」 俞佩玉去路雖被擋住,但一直沉住了氣,在仔細打量著這奇特的人,但他無論瞧得多麼仔細,也看不出這人是善是惡,更看不出此人是何來歷,他只覺自己面對著此人時,隨時都似乎在被一種神秘的力量威脅著。 等這人的目光轉向他,他又覺得心突然一跳。 褐衣人竟已又重複著問道:「這件事的確很奇怪,是麼?」 俞佩玉只有笑了笑,道:「不錯,的確很奇怪。」 褐衣人道:「一件很奇怪的事,閣下為何不覺得奇怪呢?」 俞佩玉知道在這種人面前,是絕不能說錯一句話的,他正在考慮著如何回答,褐衣人卻又笑了,悠然道:「你若是不願回答,不如由我替你說吧……你不覺得這件事奇怪,只因為你早已瞧見了這件事的秘密。」 俞佩玉還是只有以微笑來代替回答。 他忽然發覺這褐衣人的眼睛雖可怕,但笑容卻帶著種說不出的魅力,一種妖魔般神秘的魅力,莫說鍾靜這樣的少女,就連他俞佩玉,竟也已不知不覺地被這種妖異的魅力所吸引,捨不得移開眼睛。 褐衣人也始終在凝注著他,忽然嘆了口氣,道:「絕世的美男子,閣下當真可說是絕世的美男子,莫說是女人,就連我瞧見閣下這樣的笑容也覺得像是有些醉了。」 他語聲低沉而緩慢,也帶著種說不出的吸引力。 俞佩玉本來是不願說話,但聽著聽著,竟變成縱然有話要說,也忘記說了。褐衣人微笑接著道:「有著像閣下這樣一張臉的人,若是不知道好好利用,實在是太可惜了,但閣下大可放心,閣下縱然不知道該如何利用自己的美貌,我也會替閣下設法的,總不會讓閣下白生著這麼樣一張絕世美貌的臉。」 這句話若是別人說出來的,俞佩玉縱不勃然大怒,也難免生氣,但從他嘴裏說出來,俞佩玉怒氣竟發作不出。 褐衣人語聲更柔和,微笑道:「好,現在你不妨先忘卻一切,告訴我,方才你究竟瞧見了一些什麼秘密?俞放鶴和唐無雙究竟在商量什麼?」 俞佩玉淡淡道:「在下還是不說的好。」 褐衣人沉聲道:「我要你說,你就得說,知道麼?」 他面上雖仍帶著笑,但目中那種妖異的光芒卻更逼人,緊緊盯住俞佩玉的眼睛,誰知俞佩玉還是淡淡問道:「在下為何非說不可?」 褐衣人自懷中取出了一串珠鏈,在俞佩玉眼前輕晃著,緩緩道:「只因你已是我的奴隸,我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你都只有服從,絕不會絲毫違抗。」 鍾靜臉上已滿是驚懼之色,她知道這褐衣人神奇的魔力,她不願他又以此害人,卻又不敢阻止。 誰知俞佩玉竟是神色不動,並失笑道:「我一向是個自由自主的人,為何平白要做你的奴隸。」 褐衣人面色反而變了,額上竟已沁出了冷汗。 只因他所用的這攝心大法最是陰毒,若是不能攝住對方,自己反會被害,此刻他已用盡一切力量,對方這少年竟似連絲毫感覺都沒有,要知這類攝心之術,主旨便是在鬆弛軟化對方的心靈,然後乘虛而入,但俞佩玉從小養心練氣,近來更屢被洗煉,一顆心可說已堅逾金石。 褐衣人只覺心旌激盪,幾乎難以把持,俞佩玉卻絲毫也不知道他為何忽然如此緊張,笑著又道:「閣下這也許只不過是在說笑的,是麼?」 褐衣人道:「是。」 俞佩玉隨口問道:「不知閣下高姓大名?」 褐衣人滿頭冷汗,涔涔而落,道:「郭翩仙。」 他只覺對方的眸子已越來越亮,自己反似要被他所攝,俞佩玉問他的話,他竟已不能不回答。 俞佩玉沉吟著道:「郭翩仙,這名字倒生疏得很,不知可是閣下的真名實姓麼?」 郭翩仙顫聲道:「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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