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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他遠遠看來,像是十分英俊,但燈光照上他臉,卻不覺要令人駭一跳,睡著了都要被駭醒。

  只見他漆黑的臉上,顴骨高聳,滿是刀疤,笑將起來,一張大嘴卻血也似的紅,彷彿一口就能將你的頭顱嚼碎。

  銀花娘瞧著他,卻嫣然笑道:「這樣的英雄人物,怎能喝茶,幸好賤妾屋裏,還備有幾樽上好的大麯,英雄烈酒,這才是相得益彰。」

  秦彪哈哈大笑,還未說話,另一人已笑道:「格老子,這女人有勁,老子也少不得要喝她一杯。」

  笑聲中,又有三個人走了過來。

  第一人又高又胖,滿臉橫肉。第二人瘦骨嶙峋,一張臉死氣沉沉,鼻子少了半個,耳朵也缺了半邊。

  第三人看來雖然沒什麼特別古怪,但走起路來,閃閃縮縮,一雙手不停地在抖,竟然說不出的令人噁心。

  金燕子遠遠瞧著,幾乎忍不住要吐出來——這三人從頭到腳,簡直沒有什麼像人的地方。

  但銀花娘卻仍是甜甜在笑,眼波一轉,已向每個人都拋了個媚眼,而且還令每個人都以為這媚眼只是向自己。

  那滿臉橫肉的紅衣大漢哈哈笑道:「好個騷貨,老子『紅虎』趙剛走南闖北,還他媽的沒有見過這麼夠勁的女子,老子簡直恨不得把你一口吞下去。」

  走在最後的白衣人咯咯笑道:「姑娘莫要見怪,虎老二雖然滿嘴粗話,但良心卻是不錯的……」他一說起話來,全身都抖個不停,活脫脫像是條響尾蛇。

  「紅虎」趙剛狂笑道:「不錯,老子這張臉,確沒有這『白蛇郎君』標緻,良心卻比他好得多,像你這樣嬌滴滴的小美人,若是被他耍過一天,起碼也得有三天爬不起床……」

  幾個人大說大笑,竟旁若無人地走了進去,像是根本不怕這「嬌滴滴的美人」會對他們使什麼詭計。

  只有那鼻子少了半個的灰衣人,一張臉始終陰陽怪氣,連瞧都未瞧銀花娘一眼,像是對她全不感興趣。

  但等到他走過銀花娘身旁時,卻冷不防伸出手,在銀花娘屁股上捏了一把,痛得銀花娘眼淚都幾乎流了出來。

  銀花娘卻在他耳旁媚笑道:「我只當你是好人,誰知真咬人的狗才是不叫的。」

  灰衣人頭也不回,冷冷道:「吃人的狼,也是不叫的。」

  銀花娘瞪著他笑道:「你是狼?」

  灰衣人道:「灰狼!」

  ***

  四個人一進屋,「紅虎」趙剛就四腳八叉地往床上一倒,抓過棉被聞了聞,大笑道:「格老子,這女人身上好香,連被都被她染香了,老子簡直全身都在發癢,恨不得把她壓死才過癮。」

  灰狼冷笑道:「老二只怕已忘了咱們是為什麼來的?」

  銀花娘媚笑道:「各位無論是為什麼來的,先喝杯酒沒關係吧?」

  她已倒了四杯酒,用盤子托著,盈盈走了過來。

  白蛇郎君咯咯笑道:「姑娘玉手纖纖,卻不知倒出來的酒,是否有毒的。」

  紅虎跳了起來,在銀花娘手上摸了一把,大笑道:「這隻又白又嫩的小手傾出來的酒,就算有毒,老子也喝了。」果然搶過杯酒,仰著脖子喝了下去。

  「黑豹」秦彪瞪著他,過了半晌,他全沒有絲毫中毒的模樣子,倒反而更得意了,秦彪道:「在俺們面前下毒麼……嘿嘿,這位姑娘像是這麼蠢的人麼?」

  說話間,他也端起杯酒,喝了下去。

  這時遠在對面屋脊上的梅四蟒忍不住悄聲問道:「你想這酒中可有毒麼?」

  金燕子道:「大概沒有吧,唉!她原該下毒的。」

  梅四蟒微笑道:「姑娘若如此想,就錯了,酒中下毒,太容易被人發現,也太冒險,令妹絕不會用這麼蠢的法子。」

  金燕子嘆道:「她難道還有別的法子?」

  梅四蟒道:「以老朽看來,令妹的手段,只怕要比姑娘高得多,比老朽高得多,今天的事,只怕已用不著咱們費心了。」

  只見銀花娘將酒捧到白蛇郎君面前,道:「公子難道就不賞賤妾一個薄面麼?」

  白蛇郎君咯咯笑道:「卻不知姑娘要給在下什麼東西下酒?」

  銀花娘媚眼一拋,道:「公子要什麼下酒?」

  白蛇郎君詭笑道:「我兄弟一路跟著姑娘到這裏,為的是什麼,姑娘還會不知道?」

  銀花娘咬著嘴唇,笑道:「那些東西既不甜,也不鹹,怎麼能下酒?」

  白蛇郎君道:「那些東西雖然不甜不鹹,但在下只要瞧一眼,至少也能喝他個三大杯,但是不知道姑娘肯不肯拿出來就是了。」

  銀花娘媚笑道:「公子既然吩咐,賤妾怎麼敢不從命呢。」

  她忽然將屋角裏一張白布床單掀了起來。

  眾人只覺眼睛一亮,滿室珠光寶氣,將燈光都壓了下去,這床單下蓋著的,竟然是四惡獸夢想不到的珍寶。

  四個人眼睛又直了,白蛇郎君身子更是抖個不停。

  紅虎忍不住竄過去,抓起一把珠寶,大笑道:「老子真也沒有想到這一票竟有如此肥,做過這一票後,我兄弟只怕都可以太太平平享幾年福了。」

  白蛇郎君咯咯笑道:「只可惜這些珠寶還是這位姑娘的,人家肯不肯送給咱們,還是問題呢。」

  紅虎大吼道:「老子們搬走就是了,還問她肯不肯。」

  白蛇郎君笑嘻嘻道:「問總是要問問的。」

  紅虎吼道:「好,老子就問問。小寶貝,你肯不肯呀,哈哈,老子們還要問她肯不肯,哈……」

  他似乎越想越覺好笑,竟笑得彎下腰去。

  銀花娘聲色不動,嫣然道:「賤妾知道四位要來,早已將這些東西都準備在這裏了。」

  紅虎大笑道:「老子早已瞧出你這女人是聰明人。」

  銀花娘道:「賤妾不但要將這些珠寶送給四位,還有件更珍貴的東西,賤妾也願意送給四位,卻不知四位肯不肯要。」

  紅虎瞪大了眼睛,叫道:「還有更珍貴的東西?在哪裏?快拿來給老子看看。」

  銀花娘眼波流動,嫣然笑道:「在賤妾自己說來,最珍貴之物是什麼,四位難道還猜不出?」

  紅虎急得直抓腦袋,大叫道:「老子猜不出,你快說,那究竟是什麼?」

  銀花娘媚笑道:「各位就算猜不出,也總該瞧得見吧。」

  她纖手輕輕一拉,淺紅色的紗衣,已飄然落在地上,只剩下一層薄如蟬羽的白紗,裹著她豐滿而又窈窕的胴體,堅挺的胸膛,修長的雙腿……

  燈光映著珠光,光輝流動,窗外有微風吹入,吹得輕紗飄飛,看來就彷彿是霧,她晶瑩的肌膚,也在霧裏發著光。

  四惡獸的眼珠子都似乎要凸出來,喘息也越來越粗,他們本來還有三分像人,此刻也完全變成饑餓的惡獸。

  紅虎喉結上下滾動,連咽了七八口口水,嘎聲道:「寶貝,這果然是天下第一的寶貝,那個龜兒子若說這不是寶貝,老子就把他兩隻眼珠子挖出來。」

  白蛇郎君抖得幾乎連腰都快抖斷了,吃吃道:「姑……姑娘真的要將這寶貝送給咱們?」

  銀花娘從鼻子「嗯」了一聲,咬著嘴唇笑道:「誰家的少年不多情,那個少女不懷春,一個女人長大了,她要的就不再是珠寶,而是男人。」

  她指著胸膛的手,緩緩往下滑,膩聲道:「各位總能瞧得出,我已不再是小孩子了吧。」

  紅虎怪笑道:「那個龜兒子若說你還是孩子,老子就把他塞回娘肚子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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