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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俞佩玉摸索了幾乎有半個時辰,不住喃喃道:「難道入宮的門戶竟不在這裏?」

  銀光老人道:「前面已無去路,不在這裏,又在哪裏。」

  俞佩玉想了想,突將那青衣少女移開,這屍身全身上下都瞧不見傷痕,一雙手卻已黑紫。

  他俯下身,用短劍的銀鞘,撥開了這雙手便瞧見這雙手的左右食指上,各有一點血痕,就好像是被蚊子叮過的一個傷口,竟已致命。

  俞佩玉站了起來,長長嘆息一聲,喃喃道:「溫柔之鄉,行樂之宮……入宮的秘密,原來就在這兩個『之』字上。」

  只見石壁上的字跡,筆劃間也都積滿了塵埃,只有「之」字上的兩點,卻光潤而乾淨,似經人手擦過。

  金燕子喜道:「不錯,我也瞧出來了,只要在這兩個『之』字點上一按,門戶就出現,是麼?」說著說著,她一雙手已向那點上按了下去。

  俞佩玉一把拉住了她,道:「你難道也要學這青衣女子一樣?若是開一次門,便得犧牲一條人命,這代價豈不太大了麼?」

  突見銀光一閃,那老人已奪過短劍,將青衣少女的兩根手指割了下來,同時在兩點上一按。

  平滑的石壁裏,突然響起了一陣樂聲,然後石壁便緩緩移開,現出了一重直垂到地的珠簾。

  珠光晶瑩,耀眼生輝,上面也出現了十六個字。

  「極樂之歡,與君共用。

  人此門中,一步登天!」

  銀光老人冷漠平淡的面容,已露出激動興奮之色,雙目中光芒閃動,突然仰首大笑道:「銷魂娘子的秘密,今日終於落到老夫手中了。」

  大笑聲中,掀開珠簾,大步走了進去。

  金燕子卻忍不住拾起他拋下的兩截斷指一瞧,只見那乾枯烏黑的手指尖端,果然又多了兩個小洞。

  她瞧了俞佩玉一眼,忍不住嘆道:「你又救了我一次,想不到在這小小兩個點裏,竟也埋伏著殺人的陷阱。」原來兩點之中,各有一枚目力難見的毒針,手指按下去,只能覺出癢了一癢,等到覺出痛時已無救了!

  俞佩玉瞧著那晶瑩的珠簾,似在思索著該不該進去,突見一蒼白的手伸出來,拉住了金燕子。

  只聽那老人道:「這些藏寶,已有一半是你的,你為何不進來?」一句話未說完,金燕子已被直拉了進去。

  俞佩玉在暗中嘆息一聲,苦笑低語道:「鳥盡弓藏,兔死狗烹,這惡毒的老人,想必是不會放過我的……」這時金燕子的歡呼聲已傳了出來,他終於走了進去。

  珠簾裏,果然又是另一個天地,俞佩玉只覺滿眼金碧輝煌,珠光寶氣,驟然間竟瞧不出裏面的景象。

  金燕子已捧著隻玉杯走過來,杯中亦是寶光燦爛,映得她嫣紅的笑靨更是迷人,她雀躍著笑道:「你瞧見過這麼美的東西麼?」

  俞佩玉道:「你喜歡?」

  銀光老人笑道:「女孩子瞧見珠寶,有誰不喜歡?」

  俞佩玉笑道:「聽你口氣,難道你不喜歡珠寶?」

  金燕子道:「那是不同的,男人喜歡珠寶,是因為它的價值,女子喜歡珠寶,卻是因為它的美,你瞧,這美不美。」

  她將一串珠鏈懸在脖子上,霧般朦朧的珠光,映著她霧般朦朧的眼波,她竟像是有些醉了。

  俞佩玉忍不住嘆道:「珍珠雖美,又怎及你的眼波?」

  金燕子垂頭而笑,一朵紅雲,已悄悄爬上面頰。

  那銀光老人卻全未瞧她一眼,對四下價值連城的珠寶,竟也似全都不屑一顧,只是不住在四下搜索。

  珍珠、翡翠、白玉……一件件被他拋在地上,如拋垃圾,他所尋找之物,難道竟比這些珠寶還要珍貴?

  金燕子悄聲道:「你想他可是在找那銷魂秘笈麼?」

  俞佩玉道:「想必是的。」

  金燕子吃吃笑道:「他又不是女人,就算學會這銷魂宮主的媚術,又有何用?」

  俞佩玉沉吟道:「也許他所學的武功,與這銷魂宮主本是一路,兩相參照,自有益處,也許他有個女兒……」

  話未說完,那老人突然縱聲狂笑起來。

  只見他蒼白的手掌裏,緊緊抓著幾本粉紅絹冊,那歡喜雀躍之態,簡單比金燕子瞧見珠寶時還要開心。

  俞佩玉卻忍不住長長嘆息了一聲。

  銀光老人笑叱道:「老夫夙願得償,你也該為老夫開心才是,卻嘆的什麼氣?」

  俞佩玉道:「在下突然想起了『鳥盡弓藏』這句話,所以不免嘆息。」

  銀光老人大笑道:「老夫說過不殺你,豈有食言背信之理。」

  他左手在洞穴中央虛空一劃,又道:「老夫非但絕不傷你性命,還要依約將此間珠寶分一半給你,以此為界,左邊一半珠寶全是你的,你只管取去吧。」

  金燕子笑道:「閣下言而有信,倒也不枉我稱你一聲前輩。」

  俞佩玉卻淡淡道:「前輩縱將此間珠寶全都賜給在下,在下帶不出去,也是枉然。」他身形始終有意無意間擋在門前,不肯移動一步。

  銀光老人笑道:「你的武功縱不佳,兩斤力氣總是有的,用個包袱將這些珠寶一包,不就全部扛走了麼?」

  俞佩玉還是淡淡笑道:「前輩雖不傷我性命,但在下去包這珠寶時,前輩只怕就要一掠而出,將這門戶封死,那時縱將世上的珍寶全歸於我,也是無用的了。」

  銀光老人想不到這看來老老實實的少年,居然也能瞧破自己的心事,怔了一怔,惱羞成怒,喝道:「你擋在這裏,老夫難道就不能出去了麼?」

  喝聲中,五指如鉤,直扣俞佩玉的脈門。

  俞佩玉手掌一翻,反向他脈門劃了過去,竟是連消帶打的妙著,老人一驚,右掌急拍而出。

  俞佩玉竟然不避不閃,一掌迎了上去,雙掌相擊,如擊鼙鼓,兩人身形竟都往後退了三步。

  銀光老人既未想到這少年招式如此精妙,更未想到他真力如此充沛,驚怒之下,猙獰笑道:「不想你竟是個好角色,老夫倒看走了眼了。」

  一句話說完,已攻出十餘招,奇詭的招式間,已似帶些邪氣,俞佩玉見招拆招,半步不退,但病毒初癒,十餘招接下來,氣力也覺不濟,瞧著金燕子大喝道:「你還不快衝出去。」

  金燕子竟也瞧得著呆了,此刻一驚,卻笑道:「兩個人打一個,總比一個人好,我也來……」

  俞佩玉不等她說完,已截口道:「以你的武功,出手也是無用的,先衝出去再說,莫要管我。」說話間微一分神,已被老人逼退了兩步。

  金燕子瞧著他兩人間不容髮的招式,自己竟實在插不了手,只得嘆了口氣,一個箭步自那老人身側飄出。

  誰知那老人背後也似長著眼睛,反手一掌,金燕子便已招架不住,但覺胸口一熱,又向後直跌了出去。

  俞佩玉乘這老人反掌而擊時,出拳如風,又攻回原地,道:「你受了傷?」

  金燕子身子已發麻,卻強笑道:「我不妨事,你莫要管我。」

  俞佩玉見她的笑容,卻已知道她短時間只怕是站不起來的了,心裏一亂,已被那老人兩掌震了出去。

  金燕子失聲驚呼:「你沒事麼?」

  俞佩玉咬緊牙關,又接了老人三掌,兩人一個在簾內,一個在簾外,三招過後,珠簾已散落了一地。

  金燕子嘶聲道:「你怎地不說話,莫非是受了傷?」

  俞佩玉只得大聲道:「你只管放心,我……」

  他嘴裏一說話,真氣又一弱,又被逼退兩步,已完全退出門外。

  銀光老人隨著攻出數招,大笑道:「你兩人倒真不愧同命鴛鴦,互相如此關心,老夫瞧著倒羨慕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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