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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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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佩玉一探鼻息,眨眼間他便已氣斷身亡,臉色連變幾變,肌肉奇蹟般沉陷,連眼珠都凹了下去,變為骷髏。 他嘴裏竟早已藏著毒藥,這毒藥竟與黑鴿子所中之毒完全一樣,這三條大漢,自也必定就是受那害死放鶴老人的那惡魔主使而來。 俞佩玉再去瞧另兩人時,兩人一個胸骨碎裂,一個脊椎折斷,也早已氣絕多時了,他下的手委實太重。 俞佩玉慘然長嘆,垂下了頭,只覺手掌有些發癢,他並未在意,搔了搔,越搔越癢,其癢鑽心。 他心頭大駭,已知不妙,但雙手仍是忍不住要去搔它。 頃刻之間,他纖長的手指,竟腫如胡桃,手掌由白變黑,那麻癢之感,也已由手掌傳上手臂。 俞佩玉又驚又怕,掙扎著上拾地上的刀,怎奈手指已不聽使喚,拾起了,又跌下,他拼命咬牙,總算將鋼刀拾起,一刀往自己手上砍下,突聽「噹」的一聲,一點寒光飛來,鋼刀被震得飛了出去。 兩條身著長袍,卻以黑巾蒙面的漢子,自暗處一掠而去,左面的又高又瘦,右面的肩粗而寬闊,整個人像是四方的。 瘦長那人格格怪笑道:「癢呀,癢呀,抓起來真舒服。」 他口中說話,雙手已在作抓癢的模樣。 俞佩玉不知不覺竟也要隨著去抓了,但心頭一凜,右手在左手背上拼命一打,嘶聲道:「我終於還是中了你們的毒計,你們要殺,就來殺吧。」 瘦長那人道:「你現在才知道中計麼?方才你拳打腳踢,眨眼打死了三個人時,豈非得意得很。」 矮的那人冷笑道:「現在你總該知道,方才那三人只不過是送來讓你打死的,否則我幫又怎會派那麼無用的人出來丟人現眼。」 瘦長那人道:「咱們算準你打死他們後,必定還要檢視他屍身,所以早已在他們衣服上灑了毒粉,你的手一沾毒粉,若是不搔,倒也罷,只要輕輕一搔,毒性立刻發作,嘿嘿,奇癢鑽心,你能忍得住不搔麼。」 矮的那人大笑道:「此刻你兩隻手已腫得像是豬蹄,再也沒有用了,你還能發威,還能打人,還能得意嗎?」 兩人一高一矮,一吹一唱,倒像是戲台上的小丑,令人好笑。 但他們下毒的計劃確是滴水不漏,下毒的法子確是無孔不入,令別人哭都哭不出,那裏還能發笑。 俞佩玉咬牙道:「你等為了害人,竟不惜連自己的同夥也害死,這……這還能算是人麼?簡直連豺狼都不如。」 瘦長那人冷笑道:「那三人自願為效忠主上而死,死得正是光榮已極,非但他們自己心甘情願,連他們的家人都覺榮幸。」 矮的那人道:「但你此刻死了,卻是死得無聲無息,別人甚至連你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只怕還要以為你是畏罪潛逃了的。」 俞佩玉倒抽一口涼氣,慘笑道:「不想世上竟有你等這般狠毒的人……」 一句話未說完,眼前已發黑,終於倒了下去。 瘦長那人咯咯笑道:「我砍一刀,你砍一刀,看誰先將他殺死,誰就輸了。」 矮的那人道:「有趣有趣……」 兩人走了過去,一人拾起一柄鋼刀。 俞佩玉嘶聲道:「我臨死之前,你們難道還不能告訴我這究竟是個什麼樣的陰謀,主使之人究竟是誰麼?」 瘦長那人道:「你想做個明白鬼麼?不行,命中注定你是要做糊塗鬼的。」 矮的那人道:「不是我們不告訴你,只因這其中的秘密,連咱們都不知道。」 「道」字方出口,整個人突然跳了起來,面容扭曲,如見鬼魅,慘呼道:「蛇……蛇……」 他右腿之上,果然已釘住兩條碧光閃閃的小蛇。 還有兩條蛇在地上一滑,閃電般竄向瘦長人,但這瘦長之人身法竟也滑溜如蛇,一閃就避了開去,回手一刀,砍在矮的那人臉上,厲聲道:「我會好生照顧你的家眷,你放心吧。」 矮的那人早已是滿面鮮血,猶自慘笑道:「謝……謝你,我……我能為主上效命而死,高興得很……」 話說完了,人已倒地,瘦長那人已遠在十餘丈外,再一閃便無蹤影。 俞佩玉瞧得滿身冷汗,眼前漸漸發黑,身子彷彿漸漸在往下沉,沉入無底深淵,終於什麼都瞧不見了。 日色漸漸西沉,暮色籠罩了大地,雖在夏日,但晚風清冷,大地蒼涼,彷彿充滿了死亡的氣息。 屍身已寒,就這樣躺在無邊暮色裏。 俞佩玉醒來時,只覺似乎有許多根釘子釘在他手上,他早已麻木的手,突然也有了知覺,但卻不是癢,而是疼。 他張開眼,暮色蒼茫中,一條人影動也不動地站在他面前,滿頭銀絲般的白髮,在風中不住飄動。 俞佩玉又驚又喜,道:「梅……」 呼喚未出,已被梅四蟒輕輕掩住了嘴。 梅四蟒道:「莫要動,此刻我正要小青、小白、小斑、小點在為你吸毒,只要毒拔盡,你便完全沒事了。」 俞佩玉眼睛往下面一瞧,只見四條小蛇釘在他手上,一條青,一條白,一條帶著花斑,一條帶著白點,想來就是小青、小白它們了。 梅四蟒瞧著它們,就像是父親瞧著兒子似的,微笑道:「你瞧它們可愛麼?」 俞佩玉真心地點了點頭。 他見了那些毒辣的人後,再見到這四條小蛇,真覺得它們比人可愛得多了。 梅四蟒笑道:「許多年來,它們不但已成了我的朋友、我的兒子,也成了我的好幫手,我老了,手腳已不靈便了,但它們卻還都年輕得很。」 說到這裏,不禁得意地笑了起來。 俞佩玉想到方才那人被蛇咬住時的模樣,目中也不禁有了笑意,多日以來,這是他第一次覺得開心些。 梅四蟒瞇起眼睛,道:「你現在總該知道,我這名字,也是從它們身上來的……嗯,不是它們,是它們的爹爹,但江湖中人卻喜歡叫我『沒事忙』……哈哈,梅四蟒,沒事忙,這不知是那個缺德鬼想出來的。」 俞佩玉心念一閃,突然憶到方才那兩人身手不俗,想來必是江湖中知名人物,梅四蟒飄泊江湖,識人無數,不知可識得他們? 梅四蟒似已知他心意,嘆道:「這人是誰,本來我或許識得的,只可惜被他同伴一刀毀了,唉,那人不但殺人滅口,還毀去面容,心狠手辣,當真少有。」 俞佩玉慘然閉上眼睛,這條線索又斷了。 梅四蟒道:「這些人不但手段毒辣,計劃周密,而且手腳乾淨已極,我方才搜遍他們全身,也找不出絲毫可辨出他們身份之物。」 俯下身子,仔細瞧了瞧俞佩玉的手,突然輕輕呼哨了一聲。 那四條小蛇立刻鬆了口,爬上梅四蟒的身子,自他的腿,爬到他的胸腹,爬過他肩頭。 梅四蟒展顏笑道:「小乖乖,累了吧,回家去乖乖睡覺吧。」 四條小蛇竟也似真的聽話,一齊爬入他背後的麻袋。 梅四蟒拍了拍手,笑道:「幸好你中的毒乃是自肌膚中間傳入的,幸好你手上沒有傷口,此刻身子難免弱些,卻定然無事了。」 俞佩玉沒有說「謝」字,如此大恩,已不能言謝了,梅四蟒似乎頗是高興,挾起了他,又笑道:「此刻黃池之會,不知完了沒有,若是完了,我家幫主便該在等著你了,咱們回去瞧瞧吧。」 俞佩玉突然道:「我不想去。」 梅四蟒道:「你……你不想去瞧瞧幫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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