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古龍 > 流星·蝴蝶·劍 | 上頁 下頁 |
一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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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已照入窗子,雖然帶來了光明,卻沒有帶來希望。 他儘量將自己放鬆,然後再抬起頭,凝視著小蝶。 這也許已是他最後一次看到她的! 小蝶的目光中,也充滿了哀求——求他快走。 他懂。可是他不能這麼樣做。 「要死,我們也得死在一起。」 他的意思小蝶也懂。 她眼淚又開始流下,她的心已碎了。 就在這時,架在她脖子上的兩柄鋼刀突然飛起,落下。 刀飛起時,門後已發出兩聲慘呼,兩個人撲面倒了下來。 接著,一隻手自門後伸出,攔腰抱起小蝶。 一人低喝道:「快退,退出去!」 這是石群的聲音。 孟星魂的身子一縮,已退到門外,用腳尖勾起了門,人已衝天而起。 只聽「篤、篤、篤」一連急響,十幾點寒星已暴雨般打在門上。 孟星魂掠上屋背,立刻就看到刀光一閃。 三柄快刀。 刀光閃電般的劈下,一柄砍他的足,一柄砍他的腰,一柄「王帶橋腰」,似乎一刀就想將他劈成兩截。 孟星魂身子一斜,貼著刀光斜斜的衝了過去,甚至已可感到這柄刀劃破了他的衣服。 但他的手卻已捏住了這個人的腕子,向上一抬。 「叮」的,火光四濺。 這柄刀已架住了當頭劈下的那柄刀。 接著就是一片屋瓦碎裂的聲音,第三柄刀已被他一腳踩住。 幾乎就在這同一剎那間,揮刀的人也已被他踢得飛了出去。 他順勢一肘拳,打在第二人肋骨上,肘骨幾乎已在這人胸膛裡。 還有一人已看得魂飛魄散,掉頭就往屋子下面跳。他身子剛躍起,一柄刀已自背後飛來,刀尖自背後刺入,前胸穿出,鮮血花雨般飛濺而出。 他的人就這樣倒在自己的血泊裡。 孟星魂一刀擲出,連看都沒有再看一眼,人已再次掠起。 石群正在花叢間向他招手,雪白的衣服也已被鮮血染紅了一片。 孟星魂凌空一個翻身,頭上腳下,飛燕投林,箭一般向那邊射了過去! 他掠起時已看到小蝶。 小蝶的穴道已被解開,正在花叢間喘息著,看到孟星魂撲過來,立刻張開了雙臂,目光又是悲痛,又是恐懼,又是歡喜。 孟星魂的整個人都幾乎壓在她身上。他等不及換氣就已衝下去,用盡全身力氣抱住了她。 他們立刻忘記了一切。 只要兩個人能緊緊擁在一起,別的事他們根本不在乎。 但石群在乎,也沒有忘記他們還未脫離險境。 也不知為什麼,律香川居然還沒有追出來。 這個人做事的方法,總是令人想不到的,但無論他用的那種方法,都一定同樣可怕。 石群拉起了孟星魂,沉聲道:「走,有人追來我會擋住。」 孟星魂點點頭,用力握了握這隻手。 他沒有說話,因為他心裡的感激已絕非任何言詞所能表達得出! 然後他轉過頭,想選條路衝出去! 沒有一條路是安全的。 誰也不知道這連一個人影都看不到的花園裡,究竟有多少可怕的埋伏? 孟星魂咬咬牙,決定從正門衝出去。 他剛拉起小蝶冷冷的手,就看到一個人從這條路上奔過來。 一個穿著男人衣服的女人,亮而黑的頭髮烏絲般的在風中飛舞。 他已看出了這女人是誰。 鳳鳳! *** 鳳鳳已經奔過石徑,向花叢後的屋子奔過去。 她好像也已看到孟星魂,所以跑得更快——她的功夫正在兩條腿上。 小蝶看著孟星魂臉上的表情,忍不住問道:「你認識她?」 孟星魂點點頭,忽然咬了咬牙,將小蝶推向石群道:「你跟住他走,他照顧你。」 小蝶慘然失色,顫聲道:「你呢?」 孟星魂道:「三天後我再去找你!」 石群道:「到那裡找?」 孟星魂道:「老地方。」 這句話未說完,他的人已掠起,用最快的速度向鳳鳳撲了過去。 他絕不能讓這女人活著,絕不能讓她洩露老伯的秘密。 *** 屋子的門已被暗器擊開,暗器已完全嵌入堅實的木頭裡。 律香川的暗器不但準且狠,而且力量足以穿透最怕冷的人在冬天穿的衣服。 ▼第二十六章 現在鳳鳳距離這門至少有二三丈。 她腿上的功夫雖不弱,但從馬家村到這裡來的一段路也並不近。 何況男人的衣服穿在女人身上,總難免會有點拖拖拉拉的。 孟星魂算準自己一定可以在她到達那門之前,先趕過去。 他算錯了。 因為他算的只是自己這一份力量,卻忘了估計別的。 他掠過花叢,腳尖點地,再掠起。 就在這時,腳下的土地忽然裂開,露出個洞穴。 四個人並排躺在那裡,手裡的匣弩同時向上抬,弩箭就暴雨般向孟星魂射了過去。 孟星魂也不知道避過多少次比這些箭更狠毒,更意外的暗器。 他閃避暗器的動作快而且準。 但這次避暗器的動作卻不夠快。 因為他的全心全意都已放在鳳鳳身上。 他身上掠過最後一排菊花時,淡黃的菊花上就多了串鮮紅的血珠。 一枝短箭正射在他左腿上,箭已完全沒入肉裡。他甚至已可感覺到尖銳的箭在磨擦著他的骨骼。 可是他並沒有停下來。 他不能停。 現在正是決定生死的一剎那,只要他一停,就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因此而死! 鳳鳳的黑髮就在他前面飛舞著。但在他眼中看來,卻彷彿忽然變得很遙遠。 腿上刺著的痛苦,不但影響了他的判斷力,也影響了他的速度。 痛苦也正如其它許多事一樣,有它完全相反的兩面——有時其能令人極端清醒,有時它卻能令人暈眩。 孟星魂只覺得這刺痛似已突然傳入骨髓,全身的肌肉立刻失去控制。 他知道自己再也無法支持,但他卻還是用出最後一分力量,向她撲過去,中指指節凸起,揮拳直擊她腰下氣血海穴。 這是致命的死穴,一擊就足以致命。 他揮拳擊出後,痛苦已刺入腦海,像針尖般刺了進去。 接著,就是一陣絕望的麻痺。 在這一瞬間,他還能感覺到自己凸起的指節,觸及了一個溫暖的肉體。 他想將全身力量都集中在這一節手指上,但這時他已暈了過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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