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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第十章 微笑的劍神

  (一)

  深夜,沒有月亮的深夜。

  假如從夜色初臨開始飲宴,深夜,就是飲宴結束的時候。

  因此,在沙大戶大廳的飲宴,正是結束的時候。

  沙大戶的飲宴,當然是招待中原鏢局的貴賓了。

  而沙大戶的飲宴結束,要離席的,當然是中原鏢局的一行保鏢人馬了。

  當各位保鏢的人站了起來時,沙大戶卻忽然又舉起了酒杯,說道:「有一件事,我感覺很抱歉。」

  「沙兄盛情招待,我們感激已經來不及,沙兄又何來抱歉?」百里長青抱拳說道。

  「酒菜淡薄,總鏢頭賞光,已經是很給面子了。所以,這件事我一定要自己罰酒一杯,以示歉意的。」

  「是什麼事?」百里長青說。

  「是寒舍太小了。」

  「太小?太小也跟沙兄道歉有關?」

  「當然有關。」沙大戶一乾杯中酒,說道:「因為太小了,所以只能招待貴鏢局的三個人而已。」

  百里長青還沒來得及說話,雜貨店的老闆就搶先說出來:「沒關係,我那邊可以招待二個。」

  宮素素也搶著道:「這兩位姊妹,就住我那兒好了。」

  棺材店的老闆,也搶著道:「各位如果膽子大,不怕睡棺材的話,我那裏也可以住。」

  百里長青當然只有感激的份了。

  於是,中原鏢局的人,就被分配開了。

  其實,應該說是中原鏢局力量,就被分散了。

  雖然是沒有月亮的深夜,沙大戶門前的鏢車,還是可以依稀辨別出位置來。

  不但鏢車依稀可見,連守衛鏢車的人,也約略可以看出。

  其中一個守衛,忽然凝視著不遠處的花叢。

  他看到一條人影一閃而逝。

  他沒有哼聲,因為他以為自己眼花了。喝多了酒的人,通常都會眼花的。

  不過,就算他想哼聲,他也哼不出來。

  因為一枚細小的金針,早已從人影消失的花叢飛了出來。

  這枝金針,當然是飛向這名守衛的咽喉了。

  所以他除了瞪大了眼睛,右手掙扎著想拔刀之外,他連叫一聲都叫不出來。

  跟著,一把刀的刀鋒已經割開了另一個守衛的喉頭。

  而另一條繩索,也在同時套牢了第三個守衛的脖子。

  而夜,依舊是寂靜無聲。

  雖然是深夜,宮素素的住所卻明亮一如白晝。

  在深夜中,屋裏的燈火,通常都會給旅人無限的溫暖與親切。

  起碼,中原鏢局的兩位女鑣師,就有這種感受。

  因此她們一踏入宮素素的正廳,就感到很舒服。舒服的人,通常都想表達一下她們的感受的。

  宮素素只是微笑著,靜聽她們對主人和主人住所的讚美。然後,她才說話:「難得遇到二位姑娘,我們再小飲一番如何?」

  人在舒適溫暖的環境裏,會拒絕這種激情嗎?

  當然不會。

  所以宮素素就用力的拍了二下手掌。

  於是,小菜淡酒,一下子就擺在桌上。

  端菜端酒的,是個老嫗。

  假如細心的觀察,就會發現這個老嫗的步履非常矯健,一點也不像個老人。

  而假如能撩起老嫗的裙腳,就會發現老姬的雙腿,光滑嬌嫩一如少女。

  這些,當然是兩個女鑣師注意不到的。

  她們不但沒有注意這些,而且連一點戒心也沒有,宮素素一敬酒,她們舉杯就乾。

  老嫗的反應很快,馬上又替她們斟上第二杯。

  第三杯。

  第四杯的時候,老嫗忽然舉起右手的酒壺,猛然砸向她右邊的女鑣師。

  這個女鑣師的臉色大變,想舉起右手去阻擋。只可惜,她忽然發現,她的右手竟然舉不起來。

  她的臉色實在太難看了。

  她不知道,坐在她身旁的同伴,臉色比她的還難看。因為她的頭,已經被老嫗的酒壺擊出了血花。

  而她的同伴,想舉手幫她阻敵,卻連一絲力氣也沒有。

  她忽然發現自己的四肢全都麻木了。唯一正常的,只有聽覺。

  她聽見了宮素素陰冷而得意的笑聲。

  宮素素住所的燈火,忽然全都熄滅。

  夜,似乎更陰森了。

  陰森的不只是夜色,還有棺材,還有趙瞎子的笑聲。

  「你們敢睡嗎?」趙瞎子的說話聲也顯得陰森。

  「當然敢,我們走江湖走慣了,連墳墓旁邊也都睡過,怕什麼棺材?對不對?」鑣師撞了撞他的同伴說。

  他的同伴馬上接嘴:「當然對,何況這棺材還是新的。」

  「就是新的,我才問二位敢不敢睡。」

  「為什麼?」

  「因為新棺材是用來裝剛死的人的。」

  「你別再開玩笑。」

  「你以為我在開玩笑?」

  「難道你不是?」

  「他不是。」

  最後一句話,是從一副棺材裏忽然冒出來的。

  兩個鑣師禁不住嚇了一跳。

  就在他們被嚇一跳的時候,棺材裏便飛出來一個人。

  而趙瞎子的雙手,也變成爪形,抓向他面前的鑣師。

  「砰砰」兩聲,兩個鑣師的生命便結束了。

  趙瞎子伸手一邊扶著一個,用力一推,鑣師的兩具屍體,不偏不歪的,落在兩副新棺材裏。

  趙瞎子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他對著從棺材裏飛出來的人說:「小叫化,不賴吧?」

  「當然不賴,這種角色,也配出來保鏢?」

  「你以為他們配做什麼?」

  「就是這個,」小叫化伸手一指,說:「只配睡在棺材裏。」

  趙瞎子說:「你說得一點也不錯。我看不只是這兩個,所有的人都只配睡我的棺材。小叫化,還有幾副棺材是空的?」

  「好像不多了。」

  「當然不多,只剩六個而已。」

  「六個?有這麼多?」

  「雜貨店裏有兩個,老沙那裏有兩個……」

  「老沙那裏為什麼只有兩個?不是三個嗎?」

  「三個?難道你想把我們的老大也殺了?」

  「我怎麼敢。」小叫化說:「這只有四個,還有兩個是什麼人?」

  「你忘了大牢裏的牛肉湯和西門吹雪?」

  「我怎麼會忘?誰能忘得了西門吹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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