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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一個人能不能看著朋友像黃瓜白菜一樣被砍斷?

  不能。

  ——一個人能不能在聽見朋友的慘呼聲時裝作聽不見?

  不能。

  至少陸小鳳不能。

  他已經聽見了老狐狸的慘呼聲。

  那是種很奇怪的聲音,就好像一個小女孩被人強姦時發出來的一樣。

  一個很小很小的女孩子。

  陸小鳳很想裝作聽不見,可是他不能。

  沙曼看著他,忽然問道:「老狐狸是不是你的朋友?」

  陸小鳳道:「不是。」

  沙曼道:「你想不想去救他?」

  陸小鳳道:「不想。」

  他真的不想,因為他實在沒有把握對付那絕不是真武官的武官。

  可是他的人已衝了出去。

  如果你心裡有痛苦,喝醉了是不是就會忘記?

  不是!

  ——為什麼?

  因為你清醒後更痛苦。

  ——所以喝醉了對你並沒有好處。

  絕沒有。

  ——那麼你為什麼要醉?

  我不知道。

  一個人為什麼總是常常要去做自己並不想做的事?

  我不知道。

  屋子裡的情況很慘,本來那些趾高氣揚的黑衣人,現在大多數已倒了下去,有的倒在自己的血泊中,有的死魚般掛在窗欞子上。武官們的刀鋒上都有血。

  三柄帶血的刀鋒架住了老狐狸的脖子,另外四柄逼住了鷹眼老七的咽喉,他們看見陸小鳳衝進來的時候,就好像看見了天降的救星,武官們看著他衝進來,卻像是在看著只自投羅網的笨鳥。

  只有陸小鳳自己心裡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

  ——陸小鳳就是陸小鳳,一個既不能算太好,也不能算太壞的人,有時很聰明,有時很笨,有時很衝動,有時很冷靜。

  一進了這屋子,他就忽然變得很冷靜,因為他畢竟是來救人的,不是來送死的。

  陸小鳳自己先替自己留了條路——如果救不了別人時,只有先救自己。

  武官們冷眼看著他。

  他在笑,客客氣氣的拱著手笑道:「各位勞師動眾,遠道而來,為的就是來抓這兩個人的?」

  沒有人回答,沒有反應。

  陸小鳳道:「他們犯了什麼罪?」

  還是沒有人回答,沒有反應。

  陸小鳳忽然覺得自己的胃在收縮,就像狂醉後的第二天早上又被人在胃上踢了一腳。

  倒在血泊中的人忽然已站起來,掛在窗欞上的死魚忽然又變得生龍活虎。

  陸小鳳變成了條魚,一條網中魚。

  魚在落入網中時,會掙扎、會擺動,想衝出網去。

  陸小鳳不是魚。

  所以他一動也沒有動。

  ——只要動一下,架在他胸膛和咽喉上的七把刀就會要去他的命。

  ——他怎麼能動?

  他忽然變得更冷靜,冷靜地站著,像一座山那樣屹立。

  陸小鳳在遇到危機時,能夠冷靜,有一個人卻不能。

  ——誰?

  沙曼。

  陸小鳳已經進去很久了,他怎麼還不出來?

  沙曼看到過黑衣人和大內侍衛的武功,她相信,陸小鳳絕對可以勝過他們。

  ——然而,陸小鳳怎麼還不出來?

  一定是遇到了什麼?

  「什麼」有很多解釋。

  對戀愛中的沙曼來說,「什麼」的解釋只有一種,那就是危機。

  所以她一點也冷靜不起來。

  她站起就要往裡面衝。

  有一個人卻不想她衝進去。

  ——誰?

  老實和尚。

  所以老實和尚就拉住沙曼的衣袖。

  沙曼絕不會讓老實和尚拉住她的衣袖。

  所以老實和尚只好擋在沙曼的面前。

  沙曼道:「你為什麼要攔住我?」

  老實和尚道:「不是我攔住你。」

  沙曼指著老實和尚道:「難道站在我面前的人,不是你?」

  老實和尚道:「這只是我的身體。」

  沙曼道:「你是說,有人要你攔住我?」

  老實和尚點頭。

  沙曼道:「誰?」

  老實和尚道:「陸小鳳。」

  沙曼道:「我不懂。他什麼時候要你攔住我?」

  老實和尚道:「他並沒有要我攔住你。」

  沙曼詫異的看著老實和尚。

  老實和尚道:「我知道他一定不希望你進去。」

  沙曼道:「為什麼?」

  老實和尚道:「因為他們在裡面,一定是談一件極機密的事。」

  沙曼道:「你怎麼知道?」

  老實和尚道:「我就是知道。」

  沙曼道:「萬一——」

  老實和尚道:「你放心,我保證陸小鳳絕不會有危險。」

  陸小鳳真的沒有危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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