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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二


  芮瑋訥訥道:「在……在下……只好據此香囊為己之物了……」

  白燕大聲道:「你記得影子賣給我的條件嗎?」

  芮瑋頓時冷汗滴滴沁出,心知白燕一提賣影子的條件,只要一聲命令,自己就得乖乖雙手奉上香囊,他打定主意不還,又不能當面背棄誓言,只怕白燕再一開口,為難萬分。

  卻見白燕嘆了口氣,搖頭道:「世上事唯有……唉!勉強不得……」

  話未完,含著無限幽怨走去。

  芮瑋吁口長氣,幸虧白燕未再發施命令索來香囊,否則真不知如何是好,暗忖:白姑娘,你要原諒我,我不得不騙你,實在你已騙我在先。

  白燕的確騙了他,說那攝魂針有毒而騙他服下真正有毒的攝魂餅,這也是無影門的手段,不讓你直接知道中毒,還當她買影人好心,以藥餅解去毒針之毒,其實卻讓你心甘情願地服下毒餅,終身控制在她手中。

  白燕忽又回轉道:「女香葉每日要以血水養浸一個時辰才不致枯萎,香囊你好好保存,卻不要忘了潤澆,不然枯萎就發不出香氣來抑制攝魂餅毒發。」

  芮瑋一聽到此言,大感激道:「多謝指點,白……白燕……我……我……」

  白燕轉身道:「你不必說感激我的話,我知道你心中喜歡別人不喜歡我,趕明兒咱們各自生活,免得我在你眼前討厭,若你再需要我時,希望你不要以買影人看我,而當……」

  這下面的話自有「情人待我」幾字了,她白燕說不下去,姍姍而去。

  芮瑋好幾次想喚住她,卻終是忍下心腸不言不語。

  此後他倆人未再相見,隔著深潭一個在那邊生活一個在這邊生活,雖是處在同一地點,卻似隔著兩個世界。

  他們好像心中有默契,一個不過潭這邊,一個不去潭那邊,有時偶然一望,遙遙相對,只能看到對方模糊不清的影子。

  芮瑋先前日子還注意白燕在潭那邊的生活,日子一久,沉浸在海淵八劍的玄妙中;迷醉在四照神功的神奧中而忘了對面還有一人,也忘了瀑布後岩洞中的高莫靜,專心致力於這兩大武學上。

  谷中歲月難計,轉瞬十個月的時光如飛而逝。

  這十個月芮瑋武學大有進展,海淵八劍已得神髓,四照神功也練得滾瓜爛熟,可惜神功對本身並無多大長進。

  唯在輕功上獲益頗多,致於內力毫無增長,彷彿那四照神功練後,只能收輕身體之妙,別無多大用處。

  他還懷疑四照神功練得不對,那有幾個月功夫就能熟透的道理,高莫靜從小一練十幾年,自己只花幾月功夫,怕是走錯了路子。

  其實他練的毫無不對之處,以他目前的底子學任何功夫短時間內即可融會貫通,四照神功雖然深奧,幾個月下來亦被他揣摸透徹了。

  唯因四照神功要以童子身煉,並且那童子需絕頂資悟才可以練成,一旦練成就是不學武術已成武聖,這是天下任何奇妙的功夫練成後都沒有的現象。

  月形門代代相傳,四照神功練成後功力已到凌波渡虛的地步,天下再無敵手,舉手投足間可破天下任何武功。

  誰想到這神功只讓位女子練成了,她就是高莫靜,高莫靜絕代資才,又自幼習練才被練成。

  倘若芮瑋也是童子身,可能練成也說不定,可惜他已非童子身,妻子娶了,兒子也有了,那還是什麼童身呢?

  縱然如此芮瑋把四照神功揣摸透徹,業已大有幫助,只是他日前不知道罷了,僅知在輕功比以前高了。

  這一天芮瑋正在以自製的木劍練習海淵八劍,忽然微聞呱呱兒啼聲。

  聲從對面傳來,芮瑋想到對面住著白燕,一算時光,不由怔住。

  一刻另聲兒啼,加入先前哭個不停的兒啼中。

  芮瑋又驚又喜,喃喃自語:「兩個,兩個,雙胞胎……雙胞胎……」

  凡是為人父母當知道自己的孩子是雙胞胎時,其感受與單胎大是不同。

  芮瑋一想自己多了兩個一模一樣的孩子,欣喜莫名,拔腳越過心中定為界線的深潭,飛奔至白燕洞前。

  他喜極而顫道:「白……白燕,男的還是女的?」

  洞裏深處彎了進去,外面看不到白燕與孩子的身影,只聞兩個嬰兒的哭聲,卻不見白燕回話。

  芮瑋急得大聲問道:「告訴我,是不是男的?」

  仍不見白燕回話,他站不住了,一腳踏進洞裏想去一手抱一個相似的孩子。

  白燕弱聲道:「你……你……不准進來。」

  芮瑋笑道:「我是孩子的父親怎麼進去不得。」

  白燕道:「孩子不是你的。」

  芮瑋一愣道:「不是我的是誰的了?」

  白燕忽然輕泣道:「孩子有母無父。」

  芮瑋傻兮兮道:「你別說笑話啦,天下那有無父的嬰兒?」

  白燕泣聲重重地道:「為父不良,有等於無……」

  芮瑋聽到白燕在哭,嘆道:「你何必傷心,我不知你當真懷了孕,否則你十月懷胎期間,我那有不照顧你的道理呢?」

  白燕抽搐道:「你……你……說的好聽……」

  芮瑋想抱兒子,發急道:「我若知你懷孕不來照顧,不得好死!」

  白燕實在氣他,怒道:「你好死、橫死於我何事,去,去,去!」

  在此情形下,芮瑋唯有賠小心道:「白燕,你生我什麼氣啊?」

  白燕泣聲才停,又哭了起來道:「我配什麼生你氣,你根本沒將我這種女人放在眼中……」

  芮瑋哀聲自怨道:「我知道我不對,怎麼說也該過來看看你,不該視同陌路,把你當不相識人般……」

  白燕哭得厲害起來,道:「就……就……不相識的人,在這絕境下也會過往相探,像……像你……」

  芮瑋猛拍腦袋自責道:「我不對,我不對,天下再絕情的人也不會一隔十月未來看你,白燕,你原諒我,說句良心話,我實在常常想來看你的,只因我在努力練兩種功夫,以為你生活很好,沒空過來探看。」

  他想哄白燕高興好准自己進去看兒子,其實他何曾想來看過白燕,若不是兒啼聲,再過一年他也不會想起,兩種神功早已將他迷得什麼都忘了。

  白燕顯非易騙的女人,哭泣中格格笑道:「良心話,好個美麗的良心話,我不是小孩子!你真的常常想我,會一來只問是男是女,不問我產後安危嗎?」

  芮瑋不想女人心細若絲,啞口無語以對。

  白燕大概越想越傷心,哭個不停。

  芮瑋情急下自個刷了兩記耳光道:「我無情無義,白燕,念在夫妻之情,請原諒我。」

  白燕一聽「夫妻」兩字,停泣道:「誰和你是夫妻了?」

  芮瑋見機可轉,抓著重點道:「生米煮成熟飯,你我雖未成婚,夫妻的關係卻是誰也不可否定的。」

  白燕冷道:「倘若我沒有替你生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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