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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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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既活著終是要咬牙活下去的,目前的困境雖是定局,芮瑋卻無尋死之心,一生不能脫離此地還是要生活的。 他想到生活問題,決意把高莫靜找到,三人成群,多一個人活著的好,況且高莫靜生死關係甚巨,不找到她心不能安,縱然她死了也要找到她屍骨安葬。 但他走遍這谷地每一個角落,只差沒到深潭裏去找,絲毫不見高莫靜遺留下的任何痕跡! 倘若高莫靜死在潭中也應屍首漂浮,沒有死得無影無蹤的道理。 事實擺在眼前,高莫靜神秘地失蹤了,像被這無情的瀑布吞噬,絲毫無存! 芮瑋找尋高莫靜的心完全絕望,他早已不指望活著的高莫靜,只要能找到她屍首,此時連找屍首的心也絕望了。 他暗暗在想:「為什麼不讓自己死,讓高莫靜活在世上?」 又想:「活著活受罪,焉知她並不比自己幸福?」 最後他看到白燕橫陳昏睡的情形,卻又想:「她為什麼活著?老天讓高莫靜活著不比白燕活著好?」 在芮瑋心裏,高莫靜與白燕二人選擇,他是希望高莫靜能同自己活在這塊死谷地上。 要是白燕知道芮瑋有這種想法,只怕她氣得不願醒來。 沒有死終會醒來,但芮瑋沒有自個醒來,已自動上去施救,他不指望高莫靜活,也不望白燕死,二個人活比一個人活又好多了,心想要自己一人一生活在這裡,那當真不如一頭撞死。 白燕幽幽醒來,看到芮瑋不知是撒嬌還是害怕,一頭鑽進芮瑋懷裏,緊抱道:「咱們死了沒有?」 陣陣香氣飛進芮瑋鼻裏,這番享受要高莫靜活著適得其反,他芮瑋該說:「至少她兩人活著在這方面白燕勝過高莫靜。」 要他芮瑋未解攝魂針之毒,只怕高莫靜活在這谷內也難於相處,怎比得上白燕身上發出的迷人香氣呢? 芮瑋大難不死,所處又是絕境,心情絕非尋常,美人在抱,自是愉悅道:「死到沒死,只是咱們倆人要在一起生活一輩子啦。」 白燕跳起道:「那再好不過,我本來就要命你和我一起生活一輩子嗎。」 芮瑋索性大笑道:「別太早高興,你先看看四周環境。」 白燕顧盼間「啊」的失聲一呼,當下一路走去,越走心越涼,到後來頹然坐地道:「怎麼辦,咱們要老死此地了!」 芮瑋跟上道:「可不是嗎,所以我說你不要太早高興。」 白燕忽然格格笑道:「老天安排得太好了……」 芮瑋一驚,以為白燕神經失常,仔細望去白燕正常得很,她盯著自己望,嬌聲道:「相公,我怕這生不能把你心收在我身旁,現在我不怕了,老天安排咱們永不分離,我怎不高興!」 只見她張開雙手,仰天飛舞起來,心中極端的愉悅不言而喻。 芮瑋搖頭暗嘆道:「女人的心緒也奇怪,她本頹唐若喪,剎那間欣喜若狂,真是不可捉摸。」 女人心雖不可捉摸,白燕高興若狂卻是很簡單的道理,她在塵世間無憂無慮,活著好不活著也好,只要能與芮瑋相伴,只要芮瑋不離開她。 她連生死都不顧,現在能與芮瑋永久相伴,豈會在意目下僅僅不能脫困的環境? 她這種快樂愉悅的心情,男人們永不會瞭解。 芮瑋不瞭解地看著她跳舞,白燕的舞姿甚美,她彷彿全身的創傷不痛似的,越跳越狂。 起先芮瑋看得雜亂無章,一看久了,不覺被白燕的舞意迷住,血脈慢慢賁張。 白燕那舞本是祭香神的祀所跳的舞極盡邪蕩的了。 白燕邊跳邊扯破衣,最後她和供奉的香神一樣的完全赤裸,於是她赤身跳了一刻,忽地整個人撲向芮瑋。 芮瑋神智已被迷惑,再經白燕赤身發出的吸鼻香氣激起原始的性欲,照著白燕的舞跳起來。 白燕的心願得償,也借得了從未一借的種子。 不正常的狂歡後跟著是無比的惆悵,芮瑋怕白燕凍病正要推醒她,忽想先把衣服穿起來,免得赤身醒來,面面相向,彼此都覺難堪。 拿起白燕的衣服,那已破得無法穿了,僅能遮身而已,遮住身子也比光身強,到底不是原始人啊。 忽從白燕那堆破衣中掉下一隻香囊,精緻的錦繡織品,上面一對栩栩如生的鴛鴦。 芮瑋好奇檢起,香囊拿到手中,熟悉的香氣貫鼻而入,他大奇打開,裏面裝滿碧綠色的小小尖形葉子。 濃烈的香氣正從那一隻隻小葉子發出,芮瑋頓時明白白燕身上香的原因,竟是這小葉子的功能。 芮瑋穿上自己衣服把香囊與七葉菓放在一起,然後替白燕穿上,自顧兩人衣服實在破得不像話,穿的問題首先要解決。 他早發現深谷內草地中有種奇怪的黑鼠,行動甚快,身上皮毛很厚很長,倒可拿來製皮服穿。 黑鼠行動再快,芮瑋不難扣石射中,忙了半個時辰,打到幾十隻,足夠做兩件皮服。 芮瑋搖醒白燕告訴她製皮服的計劃,白燕睡眼惺忪,懶慷慷道:「我不穿,你要穿自己做吧!」 她倒乾脆,打算用僅能遮身的破衣過一生呢! 芮瑋笑道:「不穿總要弄點吃的吧?」 白燕早餓了,問道:「吃什麼?」 芮瑋指著死鼠道:「就吃它肉,真對不起,咱們既穿它又要吃它。」 那黑鼠又大又肥,烤起來一定香味噴噴,白燕拍手道:「好主意,我來弄,你等著看我手藝如何?」 芮瑋笑道:「看怎行,要嚐啊。」 白燕羞他道:「你放心,會讓你吃飽的。」 芮瑋烤了十來隻黑鼠,兩人大餐一頓。 芮瑋意猶未盡,仍在啃肉少的骨頭,白燕卻悄悄地刷洗剝下的毛皮,曬乾後就好製皮服了。 芮瑋用魚腸劍在平整的岩壁上鑿開兩個足可棲居的穴洞,他把兩個洞穴一個開在東,一個開在南,恰好隔著深潭,遙遙對望。 白燕道:「你怎麼啦,費這大勁開兩個洞作什麼?」 芮瑋道:「睡啊?咱們總不能每天睡在草地上。」 白燕嗔道:「那一個就成,何必開兩個,別吃飽沒事做。」 芮瑋不以為怪道:「你睡一個,我睡一個,一個穴洞怎夠。」 白燕心裏好不舒服道:「咱們還要分開睡,而且分得那麼遠?」 芮瑋笑了笑沒有答理,心想:「不分遠點只怕你來騷擾我。」 他決定不正常關係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白燕是個聰明女人,當然也知芮瑋此舉的用意,聰明的女人不會在這情況下再勉強對方,否則對方一定小瞧自己,尋思:「我不信長住下去你能與我永遠分居兩處,總有一天你會心甘情願地和我居住在一起。」 她頗有信心芮瑋無法抗拒自己的誘惑,只要假以時日略使媚惑,一定又能使他乖乖就範。 這天晚上,白燕毫無異議地和芮瑋分睡了。 但第二天早上醒來,只見白燕坐在芮瑋洞前,芮瑋微詫道:「你起來得真早。」 白燕寒著臉道:「我丟了件東西,不知你拿了沒有?」 芮瑋心裏明白,裝傻道:「什麼東西啊?重不重要?」 白燕道:「重要倒不怎重要,但那東西給你拿去。」 芮瑋故意發急道:「到底什麼東西,你好像肯定我拿了去。」 白燕嗔道:「這裡只有我倆人,不是你拿誰拿,快把那香囊還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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