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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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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瑋毅然道:「倘若學會先天掌的破招,得到實際的效果,我願意接受條件!」 老比丘又搖頭道:「那你放心,先天掌一定會讓你學到破招,你想學破招的原因定是報仇,等你報仇後,行動再受買影人的控制,效果不靈,這條件一筆勾消。」 話完,她離開蒲團,站起身來,指著狹窄的供桌道:「這裡面藏著乾糧,我去三日定可回轉,那時你將面會買影人,但這三日你不可走出此庵堂一步,知道嗎?」 芮瑋點了點頭應道:「好,我在這裡靜候三日。」 老比丘走出庵堂,回頭又望了望芮瑋一眼,長長一嘆,似在可惜芮瑋一表人材,但她不便再說什麼,只叮嚀一句:「門鎖好啊,不准閒人闖進。」 芮瑋鎖上門坐回蒲團上,內心思潮泉湧,一回想到野兒,一回想到那怪異的老人,等想到買影人,心中不舒的感覺莫名其妙地湧上來,這現象是種不祥的預兆。 第一天他還能安靜地坐在蒲團上調息吐納,到第二天腦海中不時縈迴起買影人三字,尋思:「我這番決定,到底是禍是福?」 第二天晚上,他幾乎要放棄這種不智的決定,暗忖:「堂堂男子漢怎能行動任人控制,難道以後買影人要我殺人放火,我就殺人放火,要我……」 這一想下去不良的後果越來越多,他站起要想一走了之,但他一當想到野兒,心情實難抑制萬一,「砰」的跌坐在蒲團上自個喃喃說道:「罷了,罷了,管她那麼多,一切為見野兒著想,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說罷!」 話雖這麼說,心理的自覺卻不能令他馬虎過去,彷彿心底一個聲音在道:「芮瑋,芮瑋,你不能這麼糊塗啊,為了私慾把自己的影子賣了,算個大丈夫嗎?大丈夫遇到難處,應該憑自身本領解決,仰仗別人,把自己賣了,是個有出息的人嗎……」 那聲音在他心底愈來愈響,彷彿從這簡單的庵堂四面八方傳來,到得後來,似有數人在芮瑋耳際指責:「你有出息嗎?你有出息嗎?你有出息嗎……」 芮瑋神色痛苦地掩遮耳朵,神經般的叫道:「我沒有辦法,我沒有辦法,除此外我無法破解那先天掌啊……」 這一叫頗見效,那心底的聲音暫時消失,芮瑋不敢再靜坐,怕坐下去又胡思亂想,乾脆在庵堂內四下走動,心想明天就是第三天了,不知老比丘明天什麼時候帶來神秘的買影人。 他走了幾轉,每經過供桌前不由向那裝著神像的小木匣看上一眼,再走幾轉他忽地停在供桌前。 芮瑋不相信神佛,也不怕褻瀆神像,暗忖:「我倒要看清楚那木匣裝的什麼像。」 他伸手從供桌後拿起那小木匣,嘿,那是什麼神像,竟是一個赤條條,一絲不掛的女人坐像。 芮瑋自個搖頭道:「這是什麼神啊?供這勞什子做什麼?」 他毫不在乎地從木匣內掏出那赤裸的女像,不掏出還好,這一拿出發現坐像背後有幾行小句: 「無影門 無君子 有君子 失影人」 這句十二字,令人看得摸不著頭腦,芮瑋也看不懂這十二字包含什麼意思,他對最後一句苦笑了笑,自語道:「這句倒不錯,失影人,哼,哼,不久我芮瑋也是個失影人了……」 「失影人」三字對他感觸很大,勾起他無限的思潮,放好小木匣,他在堂內團團直轉,不時在口中唸道:「失影人,哼,好句失影人……」 他苦笑連連,不知東方已白,這一夜他至少轉了千轉以上。 天亮未久,那薄薄的木門被敲了三下,芮瑋以為老比丘帶買影人來了,走出庵堂那初升的太陽把他的影子斜照雪地上,他回頭望著那影子,心中十分感慨。 心想:「影子啊,影子啊,我這一開門就要把你賣了,你隨主人二十餘年,我一點好處沒有待你,這番離別你不要怪你主人無情……」 敢情敲門那人不見回音,又敲了三下,芮瑋一驚,暗暗傻笑道:「我發什麼神經,還當真賣沒了影子?」 他一夜未睡神智恍惚,才有些怪想法,其實一個人行動永遠受人控制,雖未當真把影子賣沒了,有影子不等於沒影子一樣? 芮瑋一步上前推開門閂,門外站著一位裘袍公子,卻非什麼買影人,因他身旁並未站著老比丘,而是位書僮,要是買影人定是老比丘帶來,眼前此人不折不扣的是個讀書公子,看那書僮身後的包袱沉甸甸的,裝的一定是文房四寶之類的用具。 那裘袍公子躬身一揖道:「請問這位兄台。」 芮瑋見裘袍公子長得眉目清秀,一臉書卷氣,顯是位十分好學的年輕人,他自身讀書不多,卻知讀書的好處,頗喜結納讀書人,當下還禮笑道:「公子有何見教?」 那公子道:「小弟借問一人。」 芮瑋笑道:「那正好。」 裘袍公子神色一怔,芮瑋說「那正好」的意思,心想我找人你也找人不正好嗎,隨即發覺自己這話說得不對,難怪人家怔住了,也不知他找的什麼人,豈有正好的之說? 當即道:「公子要找什麼人,只要在下知道,可以告訴你。」 那公子上前低聲道:「小弟要問的人並非常人,只知此人身在無影門中。」 「無影門?」 芮瑋想起那女像背後的第一句,「啊」的一聲道:「你也來賣影子?」 裘袍公子茫然道:「賣影子?賣什麼影子?」 芮瑋心想,這倒奇了,你不賣影子,來此做什麼?不由問道:「誰叫你來的?」 那公子道:「這……這……咳,小弟知道擅來此地犯了無影門的大忌,可是我有不得已的苦衷,非求無影門不可。」 芮瑋點了點頭,暗忖:「他雖不是來賣影子,亦知買影人無所不能,和我來的目的相同。」 芮瑋雖不知裘袍公子有什麼苦衷,但很瞭解他的心情,心想他的苦衷定然煩困他不下自己,否則不會這大雪天,又是清晨,到此來求教了。 芮瑋十分同情地說道:「我知道,我知道,你請進來,你要找的人,想來就在這裡,晚上以前可以見到。」 那公子大喜道:「那太好了,想不到我滿山亂撞,竟讓我撞到了,運氣還好,這地方真難找啊。」 芮瑋暗暗搖頭:「運氣?是不是運氣還真難說,弄不好你是撞上倒楣氣了,不找到還好呢!」 兩人走進庵堂芮瑋暫客為主道:「請坐。」 想那書僮從未見過蒲團,嚷道:「公子,坐那裡啊?」 裘袍公子回頭斥罵道:「台硯,不要多嘴!」 他就近坐上身旁蒲團,芮瑋一見他坐姿,暗忖:「我倒走眼了,此人不但是書生而且身懷不弱的武功!」 芮瑋隨意坐下,裘袍公子道:「小弟姓姚草字濟生,敢問兄台尊姓大名?」 芮瑋道出姓名感慨說道:「姚兄,你不要怪我多嘴,依我看,姚兄能想辦法最好不要在這裡等下去,要知你想見的那人並非易與相求的人,他要極大的代價才應你所需。」 姚濟生毫無考慮道:「什麼代價?」 芮瑋搖頭道:「我不清楚這代價,也許能令你得不償失。」 芮瑋不願幫買影人談生意,是故不說出賣影子的條件,他只想在買影人來以前能勸回一個賣影子的人,但他不想想,他連自己都無法勸回,怎能勸得動誠意頗堅的姚濟生。 果然姚濟生堅定地回道:「凡人決不做得不償失的事情,芮兄,你一番好意小弟謝了,小弟此來只求所得,不顧所失,得不償失四字,我姚濟生不放在心上。」 芮瑋暗暗嘆息,心想:「世上竟有和自己一樣的傻人,不顧後果地只求買影人,失影人,哼!姚兄,看來你我倆人將應在這三字上了。」 姚濟生又道:「芮兄莫非也是無影門中人,在試小弟的誠意嗎?」 芮瑋苦笑道:「我同你一樣。」 姚濟生失笑道:「啊,你見那無影門中人?」 芮瑋點了點頭:「晚上以前,咱們倆人都可以見到要見的人,此時請等,哼,哼,等!禍福難知。」 芮瑋懶得再說話,閉目打坐,姚濟生很識趣,不再開口說話,從台硯背的包袱中取出一冊書,津津有味地閱讀起來。 午時才過,門聲又響,芮瑋彈站起,道聲:「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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