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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芮瑋道:「他身上可有什麼特徵?」

  林瓊菊側頭想了想,忽然叫道:「有啦!他身材雖高,卻長得駝背弓腰,看來也不太高了。」

  芮瑋驚呼道:「啊!他是駝叟,他怎會傳你那招傷心劍?」

  林瓊菊臉色忽然變得幽怨道:「人家可不像你,知恩不圖報,有一次在堡外見他餓倒路旁快要死了,扶他到堡中飽餐一頓,他要離去時,說我心腸好無他物可報,就將一招最得意的劍法傳我。」

  芮瑋道:「他傳你劍法,可有請你赴約?」

  林瓊菊道:「沒有啊!但在臨走前他似乎開口說過一句二年之約,但末說完,便蹣跚離去,看他走路都走不穩,看來活不多久!」

  芮瑋抓著腦袋自語道:「如此看來,他自己不能赴約,會以誰來代赴約呢?」

  林瓊菊不解道:「赴什麼約呀?你說給我聽聽?」

  芮瑋道:「你不知道,就不要問!」

  他心中要給林瓊菊難堪,教她厭恨自己,林瓊菊氣得嬌嚷道:「好!你這樣,我決不理你了。」

  說罷衝進內房,用力放下門簾。

  芮瑋卻不覺得,仍在想:「駝叟不能來,可能是誰來?」

  想到聾啞二叟平白死去,劍法沒有流傳下來,很可能駝叟也死了,劍法也沒有再教給旁人。

  那天下會傷心劍的人,只有林瓊菊一人啦!

  這樣說來要學傷心劍唯有請教林瓊菊,當下就向內房走進,見她坐在床沿,上前說道:「菊妹,你那招傷心劍可不可以教我?」

  林瓊菊嘆道:「別和我說話,我不理你!」

  芮瑋碰了一個軟釘子好生沒趣,他不習慣相求別人,見林瓊菊不悅,只得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到外房,心想假若她不願教自己,看來要學到六劍都不可能。

  連六劍都學不成,一燈神尼會讓自己和野兒相見嗎?

  想到此處,不覺連連嘆息。

  林瓊菊聽到芮瑋的嘆息聲,頓感不安,忘了適才說決不理他的話,匆匆走出道:「大哥……」

  芮瑋回頭喜道:「可是你願意教我了?」

  林瓊菊嘆道:「不是小妹不願教你,實因那年駝背老人傳我劍法時,叫我發了一個毒誓,說要是傳別人,必……必定終生不育……」

  要知孔子曾曰: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一個女子不能生育,在古時一定被丈夫遺棄,而且遺棄得明正言順。

  那時女子最怕不能生育,駝叟要林瓊菊不發別的誓,深知女子發別的誓沒用,只有發這個誓才一定不會違背。

  林瓊菊將那誓言說出,才覺滿面通紅,芮瑋不好強命她違背誓言,笑道:「算了,你記著不要再傳給別人,是因為這招劍法十分厲害,若讓歹人學到,為害不淺。」

  這時忽聽外面傳來蒼勁的聲音,說道:「伙計,最近有沒有看到七八十左右的殘疾老頭來到這裡?」

  芮瑋心中一動,急忙走出,只見店門外站著一位年紀雖老精神卻很矍鑠的道士。

  ▼第二十九章 僅一叟

  芮瑋向他雙腿看去,老道穩穩地站著,顯是沒有殘廢,暗忖:「這人會是誰,總不會是七殘叟之一吧?但不是的話為何要打聽殘叟的下落呢?」

  伙計回道:「沒見到!沒見到!」

  老道自言自語道:「奇怪?八月十五就快到了,為什麼沒遇到他們呢?難道他們都去世了?」

  說著走進店來,這客棧兼賣酒菜,前面一個大廳足可容納數十人吃喝,老道撿個位置坐下,吩咐伙計送上酒菜。

  芮瑋肚子正餓,隨意坐下,也叫上酒菜,另外吩咐伙計做些精美的食品送到房中,因林瓊菊不便出房。

  老道酒量甚大,足足吃了一二斤酒尚不見醉態,又吩咐伙計打上一斤酒。這時突見店外走進三人。

  先頭一人是個面目猙獰的老和尚,身著灰布袖衣,手持一根兒臂粗的月牙鏟,一進門便大聲問道:「伙計!有沒有見到殘廢老頭打過這裡?」

  伙計正要放下老道所要的酒,回頭見是個和尚在問話,便不耐煩地道:「過往的客人難以計數,我怎麼知道!」

  老和尚大怒,掠進店來,一把抓起伙計,大喝道:「你說什麼?」

  伙計身體高肥,卻被老和尚當小雞般抓起,心中大駭,嚇得臉色蒼白,連連求道:「佛爺放下好說……佛爺放下好說……」

  他這一怕,忘了手中拿著酒壺,但見酒從壺口嘩嘩流出,老道眉頭一皺,伸手扶住伙計的手,說道:「小心點,別把我的酒流光了。」

  老和尚頓覺伙計的身上傳來一股暗勁,他不及防備,不由自主地撒手放開伙計,伙計「彭」的一聲摔倒地上,手中的酒壺卻被老道接過,放在桌上。

  伙計慌忙爬起,望了老道一眼,心知眼下兩人都是會武功的人,說不定就要打起來,顧不得兇和尚再說什麼,拔腿向店後跑去。

  那兇惡的老和尚卻不阻止,怒目望著老道道:「你是誰?」他心知老道的功力不淺,竟能借物傳力,不敢大意,想先問清老道的身份來歷,再作計較。

  老道拿起酒壺又滿一杯,也不看老和尚一眼,冷冷說道:「憑你也配向貧道問話?」神色輕視已極。

  老和尚大怒,一掌向老道酒杯打去,心想打掉你的酒杯,看你還喝什麼?

  這一掌非同小可,老道卻不在意,左掌托在杯底左右一旋,頓時一股酒箭從杯中衝出,直向老和尚眼中射去。

  老和尚見那酒勢,知道厲害,若被射中眼睛,非瞎不可,慌忙收掌後退,縱然如此,仍被酒箭射到衣襟上。

  只見那件寬大的衣袖濺濕,老和尚氣得臉色發紫,道:「你這老雜毛,不要命嗎?」

  老道哈哈大笑,譏諷道:「像你這點本領能要得誰的命來?」

  老和尚兇目怒睜,哼了一聲,說道:「鼎鼎大名的七殘叟也曾被老衲一拳打死,你有多大氣候,能夠比得上七殘叟?」說著一鏟直襲而出。

  老道疾出右手捏住鏟頭,臉色變得十分難看,道:「此話當真?」

  老和尚連奪三下,月牙鏟紋絲不動,老道倏地放手,冷笑道:「別吹大氣,你這點本領會是七殘叟的對手?」

  只見老和尚站立不穩,「蹬蹬……」退了七八步,後面兩人躍上前來,齊齊道:「你可是七殘叟?」

  老道仰起脖子滿一杯酒,再不理會。

  那兩人俗家裝束,年紀也不過百,面目長得與老和尚一樣兇惡,左首那人又道:「舉世難有敵。」

  為首那人接道:「宇內是三兇。」

  芮瑋聽到這兩句話,心中一凜,原來這三人在武林中頗有一點名聲,號稱「無敵三兇」,老大是少林派普字輩的長老,法名普真,另二人亦是武當派輩份甚高的道士,一名張雄威;一名孔不包。

  三人早歲便因兇名太著被少林、武當掌門逐出門牆,普真沒有還俗,張雄威、孔不包被掌門下令還俗,而且永不得再以武當派的招牌行走江湖。

  這三人臭味相投聚在一起,二十餘年前倒給他們闖下「無敵三兇」的匪號,黑白兩道見到他們無不頭痛三分。

  老道又滿下一杯酒,才道:「無敵三兇能嚇得倒誰?就是十個無敵三兇也別想傷得了七殘叟。」

  芮瑋見老道一再維護七殘叟的名聲,心下起疑,仔細打量,仍是看不出老道會是七殘叟的「鐵腳仙」。

  普真雖是出家人,卻全是出家人不應有的嗔念,雙手握緊月牙鏟,大聲說道:「七殘叟中有個駝背高大的老人,是嗎?」

  老道臉色又變,沉聲道:「嗯!是駝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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