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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三


  蘇繼飛諾應一聲,哈腰將昏迷不省人事的謝金章抱起,放置車廂之內,怪的是摩雲手一夥人只在一旁冷眼觀望,並未加以攔阻。

  香川聖女道:「適才賤妾乘馬車前來,見前面墳地上躺著一僧一俗,分明有中毒的徵候,亦被我安置在車廂裏,如若時間不要拖得太久,解救他們似無問題。」

  謝金印道:「那是朝天尊者與洪江,他倆在高王瀑中的毒,我一路抱他們至此,本要二弟救治,不想連二弟自己亦遭遇不測。」

  摩雲手冷笑道:「聖女自顧不暇,竟還有心情去顧及旁人,怕就怕在你這輛篷車進來容易,要出去可就沒有那麼簡單了。」

  香川聖女沒有答理,逕朝謝金印道:「在我答應你的要求之前,尚有一道問題要請你回答……」

  謝金印道:「但問不妨。」

  香川聖女一字一字道:「設若……我是說設若你的二弟不治而死,我想知道你心中會有什麼樣的感受?你將大哭一陣?或者根本無動於衷?」

  一夢似對聖女的問題非常感興趣,瞇著眼看謝金印如何回答。

  謝金印自然曉得聖女所以問出這話的動機,霎時翠湖那一幕往事,依稀又拾回他的腦際。

  那一夜,在顛簸不定的竹舟上,一個臉色鐵青的女人便曾指著他,厲聲責問:「你這人刻薄寡情,喜怒哀樂不形於色,你可懂得什麼是人性?什麼是感情?……」

  當時他自承對天底下之事都不在乎,但等到面臨親人的生死時,真會完全沒有感覺麼?這就是他必須回答的難題了。

  他想了一想,道:「我不知道,也許我會痛苦一輩子,也許我會傷心一兩天就把它淡忘,又或許我根本都不在乎,這要等事實發生後才能知曉了。」

  一夢對他那模棱兩可的答覆頗感失望,而且毫不避諱,立刻形諸於色。

  倒是香川聖女神色依舊,只是輕輕點一下頭,誰也無法猜知她心中作何想法?

  摩雲手沉聲道:「話題扯到那裏去了?方才聖女曾提及,要與甄堡主觀看一樣物事……」

  香川聖女道:「哦,我險些把它忘了。」

  說時徐徐將她那白如蔥玉的五指張開,只見中指上戴著一隻綠色發亮的指環,上面鐫著一些奇怪的花紋。

  眾人觸目所及,齊然倒吸了一口氣,滿面都是驚疑之色。

  甄定遠寒聲道:「聖女忽然取出這隻指環,是啥意思?」

  香川聖女明眸閃動,道:「我的意思,甄堡主想必明白得很。」

  歇一下,復道:「諸位當已瞧見指環上所雕刻的花紋,乍看之下,那只是一些模糊不清的圖樣,細認時,又隱約有形跡可循……」

  甄定遠輕咳道:「此事最好不要再談……」

  香川聖女逕自道:「指環正面的花紋,雕刻著五柄劍,兩側各有四條手臂,環繞著三顆人頭,那五柄劍裏有三柄的形狀,正和目下這三位來自關外壯士手上所持的三把斷劍完全一樣……」一夢忍不住失聲道:「女檀樾說的是——金日、寒月、繁星三口劍?!」

  香川聖女道:「不錯。」

  狄一飛和煖兔、烘兔有點侷促不安地望著手中的斷劍,這三把斷劍本是甄定遠事先交給他們,在適當的時間亮出來,用以對謝金印展開心理攻勢的,雖然曾經產生了一點作用,但並不能使謝金印的鬥志悉數崩潰。

  現在這三柄斷劍在他們手上,既不能用以傷敵,又不許任意拋棄,反而成了累贅。

  香川聖女續道:「其餘兩口劍,那居中的一口劍柄上繫有黃色的劍穗,想來便是謝金印謝大俠隨身所帶的那支兵刃了!」

  諸人聞言,下意識轉目望去,只見謝金印腰間所掛的長劍劍柄上,果然繫有一綹黃色的劍穗,正迎著夜風微微飄動。

  甄定遠道:「還有另外一口呢?」

  香川聖女道:「甄堡主何須明知故問,那另一口劍,便是甄堡主所用的兵器了!」

  甄定遠神色霍變,叱道:「胡說,滿口胡說。」

  一夢道:「準此而言,五柄劍,敢情就是象徵五個人?」

  香川聖女道:「不錯,這五個人都是武林中言之色變,以殺人為業的職業劍手,而那居中繫有黃色劍穗的長劍主人謝金印,只怕就居其中的第一把交椅了。」

  對於香川聖女的指控,謝金印只是一笑置之,未予辯駁。

  一夢道:「然則依聖女的看法,職業劍手竟然有五個人之夥了,貧僧猶以為只有謝施主一人咧。」

  香川聖女道:「這五個人中,只有謝金印頂著職業劍手的招牌,公然無忌地殺人,其餘四人行事都相當隱秘,是以江湖中人會有這種錯覺。」

  一夢道:「那三顆人頭,又是怎麼回事?」

  香川聖女道:「那三顆人頭正是當今武林最可怕的人物,據我所知,這三個人自己不出面,卻在暗地裏控制著這以殺人為業的秘密集團……」

  摩雲手冷冷打斷道:「聖女可不能憑空臆測,總得要有點根據才行啊。」

  一夢道:「女檀樾之言,有何憑據?」

  香川聖女道:「好在謝大俠就在此地,你問他吧。」

  一夢下意識瞧了謝金印一眼,見他眼色深沉,神情落寞,像是心事重重,遂打消了追問之念。

  摩雲手沉著嗓子道:「這隻指環本屬一人所有,而且環不離手,它又怎會到了你的手上?」

  香川聖女展顏笑道:「說起來非常簡單,指環的主人此刻已為賤妾所俘,淪為我階下之囚,她的指環也就落在我的手中。」

  摩雲手仰天縱聲大笑道:「說來簡單,做起來可不簡單呢!你知道指環的主人是誰麼?」

  香川聖女道:「水泊綠屋的二主人女媧,是不是?」摩雲手大笑不止,道:「聖女既已知曉她是誰,還敢說她為你所俘?你要扯謊也得扯個合情合理的,莫要離譜太遠……」

  一直未開口,扮成車伕的蘇繼飛忽然道:「那麼大師認為咱們聖女無此能力擒下女媧了?」

  摩雲手道:「不是老夫認為不認為的問題,而是此言簡直太荒謬了。」

  蘇繼飛道:「咱家聖女胸中韜略才智,若說要生擒一人,還不是輕而易舉之事。」

  摩雲手道:「老夫仍然不相信。」

  香川聖女盈盈一笑,指著身後的篷車,道:「大師可曾看出來,這輛馬車是誰人的?」

  摩雲手未假思索,道:「自然是你所乘坐的馬車。」

  香川聖女道:「錯了,這馬車是女媧乘坐的那一輛,眼下已為我接收過來。」

  摩雲手眼色狐疑不定,顯然心中信念已有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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