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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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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金印打斷道:「荒園古宅……我知道了,它現下是鬼鎮這片廢墟中唯一尚未盡毀的宅院,不久之前,我還曾到過那裏,不過卻沒見到什麼棺材,大約已被人移走了。」 謝金章愣道:「怎麼?大哥你闖過那座荒園古宅?」 謝金印不答,臉上不知不覺又露出異樣的古怪之色,道:「你初次見到棺木時,棺蓋上所刻的就僅僅這幾個字麼?」 謝金章道:「是的,這兩行字突然中斷,似乎應該還有下文。」 謝金印仰首望天,悠悠道:「當然還有下文,棺木上的鐫字,本來是要留與某一個人見看的——」 謝金章道:「噢,可是要留給大哥過目?」 謝金印緩緩地搖著頭,道:「不,另有其人。」 他的語氣十分緩慢,可是在倏忽之間,行動卻快到了極致,只見他身子一哈,右臂貫足真力,捏住棺蓋邊緣,「喀」一聲巨響起處,棺蓋已被他拉起半截—— 謝金章目睹乃兄的舉動,腦際不禁聯想起荒園夜襲那一幕可怕的景象,失聲道:「不要動那棺蓋——」謝金印手勢一窒,道:「二弟莫不成害怕棺裏有死屍麼?」 謝金章面色沉重,凝目打量棺木,那棺蓋此刻已被謝金印拉起一縫,從外面望將進去,棺內黑烏烏的,瞧不出所裝何物。 他一字一字道:「死屍倒沒有什麼可怕,最使人難防的是裏頭匿伏著一個活人,鬼鎮起火那一夜,我便碰上了這種突如其來的偷襲——」 謝金印不在意地笑道:「二弟過慮了,依我瞧,棺內所裝的既非死屍,也不是活人,或許是一棺美酒盛餚亦未可知呢,哈!哈!」 謝金章聳聳鼻子,道:「這酒香十分誘人,難道它是從棺木裏透出來的?」 謝金印道:「二弟的鼻子果然靈敏得很,只不知你的酒量是否還像以前一樣的在行?」 謝金章道:「若論武功,也許我不如你,至於酒量嘛,呵呵,我瞧你還是免談啦。」 大敵當前,這兩個患難手足,竟有如此輕鬆的心情,笑語詼謔,如教第三者在旁見了,難免要老夫皺起眉頭,殊不知武功已臻巔峰的特等高手,所具有的正是談笑之間,從容斃敵的風度,他倆的情緒看似輕鬆,其實全身神經有如一隻撒了網的蜘蛛,只要外界有稍許的刺激,都可以導致立即的反應! 隱伏在暗中的敵人,自然也深悉此點,他們正在等待,等著謝家兄弟稍有鬆懈的跡象露出時,然後再度發動攻擊。謝金印將棺蓋掀開,棺裏果然擺著有酒有菜,足夠二人飽食一餐。 他一手將酒壺提了上來,壺上貼了一張紙條,密密麻麻寫了幾行字。 謝金章道:「紙上寫的什麼?」 謝金印順著紙上留字徐徐唸道:「兩位即將遠行,特備酒食一棺為君餞行,請君暢飲,酒酣耳熱,相偕以赴黃泉,亦不失豪雄本色也。」 謝金章笑道:「說得倒是十分動聽,但他既不惜費事,為咱們備下如此珍餚美酒,咱們總該領情感謝的,是不?」 謝金印道:「是極是極,如此星辰,如此月夜,美酒佳餚當前,不由人食指不動,你我又豈能辜負那人的好意。」 邊說邊擎起酒壺,為乃弟倒了滿滿一杯酒,然後給自己倒了一杯,緩緩說道:「請吧——」謝金章微笑道:「自己人還講究什麼客套,先乾它幾杯再說。」 舉觥近唇,仰首正待飲下,驀聞」嗤」「嗤」二聲,兩樣黑忽忽的物事自遠處疾飛而來,帶著一股細微風聲,直落入兩人的酒杯裏! 細瞧之下,竟是兩隻細小的甲蟲。 謝金印神色一變,旋哈哈笑道:「真倒霉,連甲蟲都要來搶這杯酒喝,看來這酒香雖然誘人,咱們卻無福消受,真真可惜得緊。」 說著,舉起酒杯,將杯中的酒慢慢倒在墳地上。 謝金章望著杯底的甲蟲,跟著也將整杯美酒倒掉。 他倆明知兩隻甲蟲並非自己無故跌落下來,而是有人在暗地裏以內力拋物手法,將甲蟲分別彈入二隻酒盅,這等手勁,這等準頭,的確十分驚人,儼非江湖上一些賣弄花拳繡腿的二三流角色所能辦到。 謝金印表面上儘管裝作若無其事,雙目略一環顧之下,絕不放過前後左右一個角落。 左側一叢矮樹下,有一條黑影一幌即隱,在這靜靜的夜裏。由其他人看來或許會覺得那祇不過是幻象而已,但在謝金印比刀還要利的眼中,卻已聽得不能再清楚了。 當下不動聲色,道:「酒既然喝不成,看來你我只有喝西北風啦。」 謝金章以傳音之術道:「酒裏有毒,誰都能夠料得到,但因我另有辟毒之法,是以並未放在心上,此人彈來兩隻甲蟲,雖屬一番善意,卻是多此一舉了。」 謝金印亦傳聲道:「那倒不見得,事情只怕不會如許單純……」 他忽然住口不語,朝乃弟示意,大踏步向前直走。 謝金章望了躺在地上的朝天尊者及洪江一眼,道:「這兩人呢,他們猶自昏迷不醒……」 謝金印道:「只有暫時將他倆放置於此,回頭再來救他——」 一道陰森森的聲音就在此刻響起,震盪著他倆的耳膜:「姓謝的,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謝氏兄弟充耳不聞,依然往前直走。 那聲音再度亮起道:「足下昆仲已身入羅網,徒然掙扎亦無濟於事,不信向前瞧瞧便知。」 謝金章哼了一聲,凝目望去,但見數丈之外,一座長滿荒草的墳堆上人影幢幢,憑空多出了幾個人。 一陣夜風吹過,點點鬼火迎面撲來,透著一股陰森肅殺的氣氛。 這一批人共有四個,其中卻有一個以黑巾蒙住面孔,其餘三人便是武嘯秋、甄定遠和那面帶病容的漢子。 這三人無一不是顯赫一時,身懷絕技的武林高手,何況還有一個莫測高深的蒙面人,他們同時站立一處,當真足以令人為之側目。 霎時之間,謝金印在心中打了好幾個圈兒,他端端走了兩步路,冷冷地注視著他們。 在對方看來,這個無人敢惹的過去職業劍手,雙目中依然閃耀著不可一世的光芒,而他的面上卻充滿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異樣神情。 這四人齊然盯住謝金印,謝金印也瞪著他們,雙方久久都未說話——斯時斯地,實已用不著說話。 闃寂的空氣裏,業已佈滿了無言的殺機,月色漸漸黯淡,夜風呼號,宛如鬼魅的殺伐吶喊。 終於,武嘯秋開了口:「姓謝的,別來無恙乎?」謝金印冷冷道:「武嘯秋,甄定遠,你們可是找我?」 甄、武二人相互對望一眼,冷笑不語。謝金印輕輕嘆了口氣,微道:「歷史又要重演了麼?」 甄定遠低咳一聲,道:「不錯,翠湖的歷史是要於今夜重演了,這二十年來,你們兄弟的太平日子難道還沒有過足?」 謝金章一聞此言,面上不覺泛起一絲苦澀笑容,道:「此言差矣,這二十年來,家兄與我隨時隨地都要防備宵小鼠輩的算計偷襲,而且防不勝防,幾時又有一刻太平日子好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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