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古龍 > 劍氣嚴霜 | 上頁 下頁
一四一


  死谷鷹王怪笑一聲,道:「咱老鷹要慢慢折磨你至死,否則難消心頭之恨,今兒一早我才在洞裏擒住一男一女,亦是如法炮製,現下正被咱囚禁在死谷天牢裏,呵呵,你和他們作伴去吧……」

  司馬遷武暗忖對方雖則沒有立即取他性命的意思,亦未見得是自己之福,因死谷鷹王生性殘暴,不知要以何種手段對付他,若須遍嚐折辱,倒不如立刻一死了之更為痛快了。

  死谷鷹王道:「小子你直往前走,記住咱一掌仍罩住你的志堂死穴,如你敢動歪念頭,不過是自求速死罷了。」

  左手向前一推,兀鷹撲翅飛起,朝山洞裏側射去,司馬遷武在死谷鷹王的威脅下舉步跟上。

  走過這條窄狹的甬道,忽然晶瞳一亮眼前豁然開朗,只見插天峭壁相對峙立,凡三四重。

  司馬遷武發現自己正立身在一處崖壁的窄小空地上,一面高峰突兀,矗立雲表,一面是萬丈深淵,形成一道迂迴的狹谷。

  他張目四下張望了好一忽,那隻蒼鷹卻已不知去向。

  耳際響起死谷鷹王冰冷的語聲:「小子你絕對想像不到此處竟會別有洞天吧?這時便是咱老鷹多年來潛隱的死谷,與高王瀑中間雖只有一重山嶺之隔,錯非咱領路,你縱然走上一輩子也休想到達這裏。」

  邊說間,左手駢指探出,點了司馬遷武分水穴,後者毫無抵抗之力,身軀一傾,應指而倒。

  死谷鷹王伸手從岩間取出一大盤繩索,一頭穿過一架巨大的石柱,然後用另一頭將司馬遷武牢牢綁住。

  司馬遷武穴道被點,但人事猶知,眼睜睜聽憑對方的擺佈。

  死谷鷹王佈置就緒,狂笑道:「下去吧——」

  出手一推,司馬遷武整個人旋即盪出絕壑之外,朝峽谷急墜下去。

  他身子疾速下墜,轉目下望,見峽谷鬱鬱蒼蒼,竟似深淵無底,不由嚇出一身冷汗。

  約莫落下了數十丈後,忽然下墜之勢一緩,似乎有一股力道托住他全身,原來綁在他身上的繩索,不知何時已被拉緊,頓時抵消了急墜之勢。

  隨著司馬遷武身子也已落地,觸目所及,只見一男一女背對著他而坐,是以瞧不見其面貌。

  他等了好一陣,那一男一女仍然沒有回頭來,司馬遷武暗暗納悶,心道自己墜下此谷,他們兩人絕不可能毫無所覺,只不知緣何故意不理。

  頭上傳來死谷鷹王的怪笑聲音,道:「小子,你已是釜中之魚,奉勸你好生歇一歇,待會兒可要你嚐嚐咱萬鳥大陣的滋味。」

  司馬遷武方待回話,忽聽上面另一道粗啞的嗓子叫道:「鷹王,鷹王。」

  死谷鷹王的聲音道:「什麼事如此慌張?」

  那粗啞的嗓子道:「有個大和尚闖過瀑後山洞後,小的無力攔阻,現下他正朝死谷走來。」

  死谷鷹王道:「有這等事?你可問出那禿驢的來歷?」

  那粗啞的嗓子道:「他自稱花和尚。」

  死谷鷹王哼一聲,道:「連花和尚也來了,今日死谷可夠熱鬧啦!你留此監視谷中的三個俘虜,咱去會會那禿驢。」聲音逐漸遠去,轉眼已自走遠了。

  死谷鷹王一走,危崖邊旋又出現一個蓬頭散髮的人頭,此人和鷹王一般,眉目間都帶有一股兇悍狂厲之氣。

  司馬遷武暗忖:「看鷹王並非一個獨居於此,這漢子想必就是他的手下了,只不知那剛剛闖到的花和尚是誰?一名出家叫做花和尚已經夠奇怪了,我在江湖走動,怎地從未聽過這個名號?」

  尋思良久,卻是不得要領,轉目再瞧身側的一對男女,依然坐著連動都沒動一下,生似對外界一切事物,完全無動於衷。

  司馬遷武輕咳一聲,道:「有煩兩位中的一位,解下區區身上所縛繩索行麼?」

  那兩人動也不動,恍若未聞,司馬遷武幾乎懷疑他倆已是僵死之人,當下又重複說了一遍。

  坐在他左側的男人首先回過頭來,司馬遷武觸目所及,一顆心子險些跳出腔口,失聲道:「店掌櫃,你——」

  那人正是鐵匠舖的掌櫃老頭,他微微一笑,以手按唇,作了個噤聲的表示,壓低嗓子道:「別作聲,鷹王的手下仍在監視我們,不可讓他起疑……」

  伸手解開縛在司馬遷武身上的繩索,並拍活了他的穴道。

  司馬遷武忍不住低道:「前輩怎會來到此谷,淪為鷹王階下之囚?」

  掌櫃老頭微笑不答,突聽那女子冷冷道:「瞧你相貌不俗,緣何如此沉不住氣,我們是不是鷹王的階下囚,你怎敢遽下斷言。」

  司馬遷武衝口道:「那是鷹王自己說的……」

  說到這裏,忽然心底湧起一陣疑雲,暗道自己自落谷到現在,那女子一直以背相向,瞧都未曾瞧過自己一眼,如何知道自己長成什麼模樣?但聽她口氣,竟似已見過他的面貌,真是匪可夷思了。

  遂試探地問道:「姑娘認識在下麼?」

  那女子道:「前此你我才見過一面,想不到你倒是健忘得可以。」

  語聲冰冷,詞意尖刻,加之她一直不肯回頭,頓時令司馬遷武大為難堪。

  司馬遷武目光落到那女子所穿的橘黃色的衣裳上,恍然若有所悟,壓低聲音道:「是了,前夜姑娘曾在我家廢園古宅露過面,在下眼拙,竟未能從背影認將出來……」

  他低聲下氣地說著,那女子大感受用,徐徐轉過螓首,但見她約摸雙十年華,瓜子形的臉龐上,嵌著一雙烏黑的眼睛,正是那來自燕宮的黃裳少女!

  黃裳少女道:「聽說你是司馬道元的後人,然則你竟不問問我麼?」

  司馬遷武道:「在下只知姑娘出自燕宮,其餘一概不曉,姑娘若肯見示,在下自當記在心上。」

  黃裳少女道:「我的名字暫不能告訴你,但你可以叫我玉燕子。」

  司馬遷武心念微動,道:「玉燕子……敢情這是你外號了,不敢請問姑娘與燕宮雙后有何關係?」

  燕宮少女道:「雙后麼?她們乃是我的姑母。」

  司馬遷武心頭大為震動,道:「姑娘高華絕俗,與燕宮雙后淵源又如此之深,自應名遐武林才是,何以在下從未聽過玉燕子此一名號?」

  玉燕子吃他一奉承,笑嗔道:「這也怪不得你孤陋寡聞,我近日才離開燕宮,行走江湖,你是第一個得我外號之人。」

  司馬遷武心知自己幾句阿諛之語,業已贏得對方的好感,否則老讓她以冷言相加,不假詞色,委實不是滋味。

  他沉吟道:「在下感到不解的是:姑娘既為雙后嫡傳,家學淵源,武功之高自不待言,還有這位化身為店掌櫃的老丈亦是前輩異人,何以會被死谷鷹王所俘,逼入此一絕地,莫非是姑娘有意……」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