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古龍 > 劍氣嚴霜 | 上頁 下頁 |
一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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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掌櫃哈哈笑道:「適才我不是說過了麼?對與錢財有關的事,我一向最為關心,哈!哈!」 甄定遠沉聲道:「那二萬五千兩銀子,你是不是拿去接濟了香川聖女?」 店掌櫃臉上首次變了變色,支吾道:「甄堡主言所何指,恕我不懂。」 甄定遠一字一字道:「店掌櫃你裝瘋賣傻裝得夠了,且接老夫一劍——」 右腕一動,一彈長劍,陡然一劍破空刺出。 「嗚」的一聲怪響揚起,寒光霍霍繞著劍體迴蕩不止,案上蠟燭的火苗竟被劍氣所罩,愈壓愈低。 到最後,火苗壓得只剩下黃豆般一了點大小,整座大廳頓形黑暗起來。 廳外的趙子原暗暗噓了口冷氣,忖道:「這甄定遠的劍上功夫的是驚人,單就這無形聲勢,便足以和白袍人分庭抗禮了……」 店掌櫃面色凝重,長吸一口真氣,緩緩封出一掌。 甄定遠走劍偏角,劍光一圈一捲,劍身抖顫不歇,居然突破對方單掌的封守,反挑而上。 突聞「呼」地一響,一道烏光自廳外直身而入,那烏光在半空中打了一轉,宛若長了眼睛一般,逕射向甄定遠手上的寶劍。 甄定遠是何等武學大家,乍見烏光襲至,健腕猛地一抖,劍尖一陣跳動,一剎間,烏光與劍身擊實—— 騰騰,甄定遠往左退了兩步,反觀那道烏光已被他手上的劍子彈開,向右前方斜飛而去。 火苗升高,廳中又恢復了先時的光亮。 諸人瞪大了眼睛望去,但見右邊牆壁上,筆直插著一隻黑色的大板斧,斧口入壁三分,斧柄仍自巍顫不止! 司馬遷武心子一顫,脫口道:「鬼斧門!滇西鬼斧門!」 這五個字不啻一聲暴雷,諸人俱面目失色,廳外的趙子原神經亦突然抽緊起來,他曾兩度見過鬼斧門死屍那不可思議的奇門功夫,這黑色大板斧正是滇西鬼斧門最惹眼的獨門標誌! 廳中登時洋溢著一種陰森肅殺的空氣,趙子原的心情也越發顯得沉重起來。 沉寂,宅院大門一條人影有若鬼魅般一閃,一個黑布蒙面,披著一身黑袍的人緩緩走了進來。 那人踏著沉重的步子,黑色的衣袖翻飛之間,散發出一種說不出的險惡恐怖的意味,令人為之不寒而慄! 趙子原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個,暗忖:「是他?!此人不遲不早來到這裏,今夜的事態只怕要變得愈發複雜了。」 掌櫃老頭乾咳道:「摩雲手,是你來了麼?」 他強作一笑,笑聲中卻帶著幾分勉強和不自然的味道。 那黑衣蒙面人沒有回應,慢慢地踱到諸人面前。 甄定遠眼角掠過一抹異樣的神色,抱拳道:「大師別來無恙乎?」 黑衣人冷冷一哼,道:「甄兄這幾年來功夫真是一刻也沒放下,方才那一式『寒江垂釣』用到劍上,幾乎已達爐火純青的境界了。」 甄定遠道:「彼此,大師那一招『九鬼送斧』,還不是已臻得心應手,數里之外取人首級的造詣——」 話聲微歇,復道:「只不知大師緣何要阻止我對這掌櫃老頭用劍?」 旁側的司馬遷武聽甄定遠口口聲聲稱黑衣人為「大師」,而那店掌櫃卻叫他做「摩雲手」,不禁納悶不解。 他並不知黑衣人一身擁有「摩雲手」及「鬼斧大師」兩個頭銜之事,否則也不會如此驚愕。 黑衣人陰鷙的目光掃過店掌櫃,道:「此人現在可不能讓他死!」 店掌櫃聳聳肩道:「這倒奇了,難道我要死要活,還須你來做主不成?」 黑衣人道:「很不幸,情形正是如此,老夫不要你死,你自然就不能死。」 店掌櫃哈哈笑道:「這是什麼話?難道你不要我活,我也不能話下去麼?摩雲手,你也太狂了吧!」 黑衣人陰笑一聲,道:「你口口聲聲稱呼老夫做摩雲手,到底有何根據?」 店掌櫃不答,逕自喃喃道:「靈武四爵、燕宮雙后、摩雲手……這些傳說中的高人,想不到竟還是真有其人,閣下出現於此,不就是最好的證明?」 黑衣人眼皮一睜,射出凶光殺氣,道:「你對老夫的事,所知還有多少?」店掌櫃道:「這就難說了,足下不是同時也在滇西當起鬼斧門的鬼斧大師麼?武林中使人談及色變的兩個名頭,竟都集中在你一人身上,你一人居然具有摩雲手及鬼斧大師雙重身分,幾乎連我都難以相信呢。」 他吞了一口唾沫,又道:「大師門下的死屍,沒有隨你同來麼?」黑衣人道:「待會兒你便曉得了……」 他身軀全然未見作勢,竟已移到了牆前,伸手自牆壁上拔下那隻黑色大板斧,放在掌心不住把玩著。 他的一舉一動,一語一句,都隱隱透出難以言喻的詭異神秘氣氛。 狄一飛跨前一步,抱拳道:「在下狄一飛,久仰大師神功……」 黑衣人截口打斷道:「老夫聽甄堡主提過你,隻身夜闖少林,盜走斷劍可是你的傑作?」 狄一飛點點頭,臉上忍不住露出得意之色。 黑衣人轉首望了司馬遷武一眼,道:「這小子是——」 甄定遠道:「他是司馬道元的後人,嘿嘿,老夫特地找他來辦點事情。」 黑衣人「哦」了一聲,眼瞳閃過一絲奇異的神色。 甄定遠道:「大師為何不讓這掌櫃老頭到地府去會會閻王?」 黑衣人道:「只因老夫目下仍無法確定,他到底知道有多少秘密?你也許仍不曉得,那一夜,這老頭也是在場的目擊者之一。」甄定遠猶未開口,店掌櫃卻已先問道:「那一夜?」 黑衣人一字一字道:「你裝的什麼傻?那一夜你所目擊的事,相隔二十年,你難道就忘得一乾二淨了?」 店掌櫃露出古怪的神容,道:「忘不了忘不了……那些事在我的記憶中,仍好像是昨夜才發生一般,我怎會把它忘記……」 藏身於廳外的趙子原一聽他們提到有關翠湖的掌故,心子不覺一緊,他凝望著這突然出現的黑衣人,心道:「你竟也提到了翠湖,莫不成他也與翠湖那一夜所發生的事有所關聯麼?……」 一念及此,不覺又聯想起日前曾聽香川聖女談及三名蓋世高手圍攻謝金印之事。 正自尋思間,忽然發現了一樁怪事——他偶爾轉目一瞥,只見宅院後面的小路上,一輛灰色篷車直馳而來,那車馬馳行,竟連一丁點聲都沒有發出。 趙子原藏身在屋簷上面,居高臨下,是以能夠瞧得一清二楚,反觀廳中諸人仍自顧談話,似乎並未察覺有篷車馳到宅院後面。 他驚忖道:「這輛篷車適於此刻馳到此地,頗耐人尋味,只不知篷車的主人到底是香川聖女,亦或水泊綠屋的女媧?」 那香川聖女與女媧所乘的篷車完全一模一樣,故此趙子原無法分得清楚。 坐在車頭駕馬之人頭戴竹笠,肩上披著一件斗篷,面部為一斗笠罩去大半部,也無法瞧清是馬驥或化名為馬錚的蘇繼飛? 這當口,那趕車人陡地抬起頭來,遠遠向簷上的趙子原招了招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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