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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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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愣了一愣,道:「不是。」 太乙爵笑道:「既然不是你搭架的,老夫引火燒帳,如何卻要受你的責問?」 黑衣人冷哼道:「你裝什麼樣?老夫麾下的死屍一見火光……」 說到此處,生似發覺失言,倏然住口不語。 太乙爵笑接道:「敢情死屍鬼魅慣於在黑暗裏行動,最最見不得光亮是麼?一有了火光,鬼斧門的奇門邪功,只怕就要失去大半作用了。」 黑衣人哼了一哼,道:「若說失去大半作用倒也未必,對死屍行動有少許影響倒是真的,何況營帳火勢總有燒盡的時候,太乙爵你是否要試上一試?」 言下朝招魂二魔打個手勢,冥海招魂、九禿招魂大口一張一合,同時嘰哩咕嚕的唸起咒語來。 咒文愈唸愈疾,死屍群裏驀然亮起一陣「噓」「噓」「噓」怪響,像是獸類在極端痛苦中掙扎,聲音沉悶,使人生厭。 趙子原首先忍耐不住,搖搖晃晃地立起身來,蹣跚地向前走了幾步,口中喃喃低聲道:「邪魔妖道,焉可惑人耳目……邪魔妖道……」 他頂門汗珠滾滾而落,再度跌坐地上。 「噓」「噓」怪響依舊不絕於耳,神秘之中帶有幾分恐怖,一霎時,招魂二魔忽然手舞足蹈,呵呵作態起來,十餘具死屍緊接著相繼縱躍上前,手中大板斧隨著縱躍之勢一揮一劈,虎虎生風! 龍華天雙掌居胸,運足十成功力以待,轉首朝太乙爵道:「這群死屍邪門得緊,咱們須得小心應付……」 太乙爵點點頭,眨眼間,死屍已圍至近前。 太乙爵舌綻春雷,大吼道:「慢著——」 黑衣人聞聲一揮臂,死屍暫時停止行動,冷冷道:「老夫不願與你結怨,你苦要退出此地還來得及。」 太乙爵緩緩道:「姓司馬的聽著,你若敢再發動奇門邪功,老夫身上懷有一件寶物,有把握將你的死屍悉數消滅,你敢冒這個險麼?」 黑衣人低聲一哂,待要答話,那冥海招魂面色微微一變,舉步上前,湊近黑衣人耳邊道:「對方許未危言聳聽,日前屬下和老禿下榻廣靈寺時,便曾碰上太乙爵,當時他乍一現身,屬下對死屍的行動立刻失去控制之力,是以才匆匆逸走,想來便是他所說寶物作祟……」 黑衣人嗯了一聲,目注太乙爵道:「太乙爵,你所提到的寶物,莫不成是那西域五冥古剎鎮觀之寶,五冥辟邪鏡?」 太乙爵道:「你如何猜出是這物事?」 黑衣人道:「除了五冥古剎的辟邪鏡,天下還沒有其他寶物能夠剋制鬼斧的奇門功夫……」 語聲一沉,復道:「只是辟邪鏡既為五冥古剎鎮觀寶物,說什麼也不可能在你身上,除非——」 太乙爵截口道:「摩雲手,你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五冥古剎那個喇嘛與老夫是何等淵源?老夫欲借辟邪鏡,還不是一句話而已。」 黑衣人眼珠連轉數轉,道:「好!好!這麼說,你是有意架樑子來了……」 話未說完,雙掌猛然一翻,朝太乙爵直襲而出。 他掌勢才起,「嗚」「嗚」怪響大作,聲音刺耳已極,那掌勢之強勁,使得場中諸人相顧駭然! 太乙爵神色亦自一變,右掌一沉,迎面封迎出去,兩股力道一觸之下,驚天動地的內力如潮而湧,方圓十丈之內立見一片昏暗,砂石激射飛揚,氣勢厲烈,令人嘆為觀止—— 迨砂石盡沒,但見太乙爵及黑衣人各各足步釘立,動也不動,兩人中間的地上,竟裂開好一大片來! 眾人登時驚得呆了,過了一會,太乙爵頂門開始冒出絲絲白氣。 黑衣人沉聲道:「名不虛傳,名不虛傳,足下乃老夫生平第一對手!」 太乙爵長吸一口氣,道:「摩雲手,你是非迫老夫動手不可了?」 黑衣人冷笑不語,這會子,一旁的花和尚倏然一步直欺近跌在地上的趙子原,雙袖連揮,直拂趙子原五大穴道! 這一式使得陰險無比,趙子原方自有所驚覺,已自感到寒風襲體,生像承受了五支勁矢,急切裏他大喝一聲,單臂一沉,反手倒抓上去。 陡聞布袋幫主龍華天暴吼道:「快收手,那是五指叉!」 趙子原聞言,胸口重重一震,他幾乎已可猜出眼前這邪裏怪氣的花和尚,到底是何許人了。 那「五指叉」功夫,在二三十年前從未見諸武林,但就在二十五年之前,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行腳僧人,仗著「五指叉」功力行遍中原,絕無敵手,竟令中原武林起了一陣巨大震動。 抑有進者,那「五指叉」功夫威力之大,非特舉世罕有其匹,又因那行腳僧人下手毒辣,當者鮮能保全性命,他殺戮過重,五大門派正欲商討對付之法,這時,忽然出來了一名劍手,邀鬥那行腳僧人! 那名劍手自稱「流浪劍客」,顯然亦有意隱藏真實身分,邀鬥的地點在五臺山頂,當時這個消息曾轟動四海內外,只要對武事技搏稍有造詣,無不拋開一切,千里迢迢趕往五臺山上。 行腳僧人首先來到,「流浪劍客」出現時,面上罩著一方白巾,更加添了旁人對他身分的猜疑。 雙方默默對峙良久,終於那行腳僧人開了口:「你準備好了後事沒有?」 「流浪劍客」不答,半晌道:「你呢?」 行腳僧人怒極大笑,單掌張開如叉,虛空向對方抓去,他單爪猶未抓到,五指指尖已然透出嘶嘶陰風,罩住「流浪劍客」全身。 這一霎間,他已發出了無堅不摧的「五指叉」! 說時遲,那時快,那行腳僧人「五指叉」才發,一件令人難以想像之事陡然發生—— 「流浪劍客」不疾不徐,反手拔劍,劍身猶未出鞘,竟已湧出了一重一重凌厲無比的「殺氣」! 那股「殺氣」起得突兀無比,無可諱言的,是由「流浪劍客」反手抽劍的動作,自然而然所發出。 最接近戰圈站立的數十個旁觀者,被那重重「剎氣」的邊緣風湧波及,立時感到胸中窒悶,呼吸受阻,同時心裏俱都生出一種怪異的感覺,彷彿那一劍隨時可以抽出,刺中自己,這當真是他們從未經歷過的怪事! 他們都被迫得移轉身軀,或來回走動,方始消減了這一股難以言喻的「殺氣」。 反觀那行腳僧人雙足雖然釘立不動,但他所發出的「五指叉」猶未出全,卻已在中途頓住! 行腳僧人凝目望了「流浪劍客」好一會,一字一字道:「貧僧知道你是誰了,咱們後會有期!」 他面色由青而白,仰天大笑三聲,掉頭排開眾人下山而去。 「流浪劍客」平息了一會,低聲自語道:「好險,好險。」 言罷,亦自飄然遠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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