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古龍 > 劍氣嚴霜 | 上頁 下頁 |
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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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流 謝金印徐徐將劍子自那名中年美婦的小腹抽將出來,劍尖淌下滴滴鮮血,他端詳了屍身一下,冷冷自語道:「敢情連殺人都厭倦了?方才面對這風姿綽約的婦人,我幾乎下不了手……」 他抖劍一彈,「嗆」地一聲脆響亮起,一綹黃色的劍穗迎著自艙門吹進的夜風微微飄動。 一燈如豆,依稀可見謝金印面部的輪廓,他年紀約莫在四旬左右,慘白的臉色卻也無法掩去眼角經無情韶華所留下的魚紋。 他舉步在船艙中繞行一匝,足步過處,血漬斑斑,昏黃色的燈光照著十數具死狀各異的屍體,構成了一幅恐怖淒慘的圖畫。 「司馬道元一門十八口的人命都在這裏了,嘿嘿,解決這些人倒是頗費了一番手腳呢。」 他邊哼邊行,頃刻已自東角落走到了西邊近門處,驀然之間,感到背後一陣勁風壓體,謝金印像閃電一般地回過身子,單劍橫在胸前。 朦朧中,只見一個華服老者自死屍堆中掙扎撐起,殷紅的血泊不斷地從他按在小腹上的指縫滲出,在謝金印的身子欲轉未轉時,他已疾起一掌拍了出去。 「嗤!」 謝金印右腕一抖,寒光繞體而出,華服老者一掌尚未遞實,劍子已在他的胸膛穿了個窟窿。 華服老者慘號一聲,斷斷續續道:「你,你……原來是職業劍手!……」 話猶未完便仰身倒下,胸前血如泉湧,死亡的形象旋即瀰漫在他的臉上;五尺之外,謝金印仍抱劍而立,一種難以言喻的森寒殺氣自劍上直逼而出! 須臾,謝金印才哈腰下去,用手掌去探了探華服老者的鼻息,再湊耳聽他的呼吸,無可置疑的,老者是早已斷氣了。 森寒的殺氣漸漸淡薄下去,謝金印運劍入匣,低聲道:「真是邪門得緊,近來我殺人老是不能做到乾淨俐落的地步,方才若不是我的劍子夠快夠準,倒下去的怕不是司馬道元而是我了……」 他殺人之後,神態反而變得無精打采,生像是剛剛做過極為無聊事一般,身上僅存的那麼一點勁兒也早已蕩然無存。 視線從華服老者的身上收回時,謝金印不禁浩嘆:「姓司馬的名垂江湖近三十年,名下倒非盡虛,他中了我謝金印桑柳一劍,不死已是奇蹟,居然還能運掌偷襲,嘿,難怪那主兒此番不吝於出如此高的代價。」 除了謝金印不時低喃自語外,船艙中是死一樣的靜寂,匹練似的月光從窗口射進來,灑了一艙的水銀。 約莫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了,艙外忽然傳來一道櫓槳搖水之聲! 「欸乃」聲音聲音雖然細小,但謝金印卻聽得清晰分明,他身子震了一震,心道:「是午夜了,這時候還有誰會在這荒僻的湖上泛舟?」 他略一晃身,人已掠到了艙外,立在船艙上游目四顧,只見右舷邊正有一艘帆船慢慢駛近! 那帆船還未駛到,一陣錚錚的琴音已隨風飄至,間而夾雜著清脆的女音:「琴聲咽,秦娥夢斷翠湖月。翠湖月,年年柳色,灞陵傷別。霜落蟲鳴滿竹舟,煙雲漠漠音塵絕。音塵絕,哀鴻為伴,清唱此闕。」 歌聲甚是委婉,漾出篷舟,漾在冰寒的湖上。 顧盼間,那隻小舟已緊傍著畫舫停了下來,站在船頭上的榜人揮起竹篙朝畫舫上一點,船頭偏側了過去。 畫舫上的謝金印喝道:「冒黑撐舟,是誰?」 下面那榜人將竹篙偏放在船頭,應道:「這位爺臺,咱送芷蘭過來了。」 謝金印心念一動,眼瞧那舟簾一掀,一個黃裳女子懷抱著一隻木琴,施施步將出來。 銀白色的月光照著那婷婷的身影,荷葉襖、石榴裙,都是黃裏鑲紅,白皙的臉上挑著兩匹柳葉眉,盈盈的雙眼宛如一對水蜜桃,秀髮長垂到肩上,讓那姣好的面孔更添了幾分清新秀氣。謝金印只瞧得心魂不定,暗道:「這娘兒是夠美,也夠成熟了。」 那黃裳女子朝榜人道:「和誰在拉聒?還不送我上去。」 那榜人唯唯,正要助她攀上畫舫,謝金印心頭一轉,一撥手,將掛在船舷的軟梯放下,高聲道:「打從這兒上。」 黃裳女子沿著軟梯攀上了畫舫,謝金印雙眼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會,憑著他豐富的閱人經驗,已大致可以測知對方的年齡當在二十五六之間。 她,被謝金印瞧久了,垂著粉臉,扭著纖纖的腰兒,露齒一笑:「還未謝過大爺。」 謝金印嗯了一聲,道:「姑娘是個唱工?」 黃裳女子頷首道:「賤妾芷蘭,大爺請多關照。」 謝金印再仔細端詳了面前這女子一番,心中忽然有一種奇異的感覺,推究起來,這感覺似乎就是一種無可言喻的「殺氣」!須知像他這等武人,對周遭的人物往往相當敏感,因此他乍一接近這女子,那種奇異的感覺便凜然而生,暗忖:「我自己就是經常使人感到『殺氣』的人,只是這芷蘭只不過是一介女流,竟也帶有如此逼人的『殺氣』,就像草叢之中猛然衝出一條毒蛇來時予人的感覺一樣,就令人費解了……」 沒有什麼事情發生,但謝金印已經有了戒心。 謝金印道:「是什麼人打發姑娘到此?」 黃裳女子芷蘭道:「司……司馬官人先時吩咐舟子,接我到舫上唱支曲兒……」 是賣唱的麼?似乎不太像。謝金印有這個直覺。但無論如何,黃裳女子身上的那股殺氣,很使謝金印感到興趣。他伸手一指船艙,說道:「姑娘所說的司馬官人就在艙中,請跟我進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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