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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七心魔君洪炎手法高妙,那只玉盂去勢奇勁,室中諸人任誰都具有一副上佳身手,可是誰也沒有來得及去截取那只玉盂。

  玉盂飛到王一萍身前,勁勢忽卸,變成一片落葉,輕巧地落在王一萍手中。

  王一萍絕未想到七心魔君洪炎竟會將他甘冒奇險搶來的靈藥輕易地送給自己。右手接住那只青玉盂,心中仍然不敢相信。

  這時圍攻七心魔君洪炎的許多武林高手,眼見三味靈藥之一業已落在王一萍手中,已有數人改向王一萍撲來。

  王一萍最初絲毫沒有存下指望,可是靈藥既然已經落進手中,自然不願被旁人搶去。探手入懷,先將青玉盂收妥,橫移數步,閃開當前撲來的兩人。

  這間石室軒闊異常,雖然已有兩群人在追逐拼殺,仍然顯得十分寬敞。

  圍攻王一萍的兩人,一個是左手金槍董鐵,另一個是八方游神莊因,兩人都是雄視一方的成名人物,誰知一連數招,竟未能將王一萍制住,臉上先就有點掛不住。

  王一萍雖然無心自恃武功,奪取靈藥,可是靈藥既然到了自己手中,自也不願被旁人強行奪去。繞室遊走,只避不攻。

  室中諸人都是武術大行家,一眼就已看出王一萍所施展身法,輕巧、神妙,兼而有之,僅就輕功而論,造詣之深,遠在董鐵和莊因兩人之上。

  董鐵和莊因兩人心中又何嘗不明白,可是要他們兩人就此甘心認輸,卻又不肯,彼此均是一般心意,一打招呼,全都撤下隨手兵刃。

  董鐵用的是一條可以拆折的金槍,莊因卻使兩柄飛抓。七心魔君洪炎冷哼一聲,罵道:「不要臉的東西,敢情是硬要搶啊!」

  董鐵心想反正今天已是一個混戰的局面,心中一橫,反唇相譏地道:「搶?還不是跟尊駕學的麼?」

  七心魔君洪炎兩眼怒睜,殺氣陡生,不過他知道如果動手懲治董鐵,必會引起眾怒,适才將靈藥暫且寄存王一萍處的用心豈不白廢?

  這間巨大石室總共只有兩扇門戶,守在門口的卻是幾個最難惹的人物。守在通往來路的那扇石門之旁的,是神劍無敵崔仲宇和他的兩個徒弟,魯直和谷潔。守在通往復室的石門之旁的是紅旗幫主和一個面目陌生,但功力顯然絕高的禿頂老者。

  七心魔君洪炎自問沒有把握能在一招之內將這些人打敗,奪路而出。不過他立又想到,當今之世,能夠擋得住自己全力一擊的又能有幾人?

  想到此處,豪念陡生,正待滑步欺進,但聞一聲輕響,石室僅有的兩扇門戶齊被關閉。

  七心魔君洪炎不須思索,即已明白必是活神農孔方中提防自己奪門而出,因此將去路封死。

  七心魔君洪炎靈機一動,覺得室門封閉之後,將來如何出去,的確大成問題。可是那終究是以後的事,至少在目前而言,卻是一個大好機會。

  揚手一掌,劈出一股掌風,將高懸室頂的那一盞松油火炬擊滅。眼前光影一暗,石室中變成一團漆黑。

  七心魔君洪炎在擊滅火炬之前,早就將身旁諸人看清,炬火才滅,跟著又是兩掌,分別擊向站得最靠近自己的兩人。

  這兩掌出手奇快,力道又足。而且是在火炬乍熄,眾人心中感到突兀的一刹那。但聞嘭嘭兩聲,七心魔君洪炎發出的兩掌均未落空。那二人受傷不輕,蹌踉數步,「咚,咚」兩聲,一齊撞在石牆上。

  如此一來,室中諸人似乎誰也不敢輕舉妄動。原來今夜來到石室中的人物,雖然為數不少。可是除了少數幾人而外,誰都知道絕非七心魔君洪炎的敵手。此刻有了前車之鑒,更使他們明白當前首要之事在於自保,然後方可見機行事。

  王一萍這人心境浮蕩不定,時而覺得自己一身功力足可與任何武林高手一較高下,時而又覺得相差得遠,此刻室中諸人無一不是一代高手,又激發他心頭一股豪邁之氣。他想乘此室中一物難辨之際,開上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

  王一萍靜立了片刻,室中諸人毫無動靜,甚至連呼吸也抑得極低極低。分明有一二十人在場,卻像是一間空屋,聽不見任何聲息。

  突然之間,室中諸人但覺難以察覺的一縷輕風,自身前不遠之處疾掠而過,心中莫不吃了一驚。只因他們都已察覺這縷輕風實是一位輕功極佳的人,疾掠時所帶出。

  室中諸人心中想法全都相同,誰都耽心會有誰乘黑暗中下手,反正除得了一個就算一個,將來在奪爭靈藥時,就可減少一分阻力。問題是在誰除去誰?

  這縷勁風,誰都認定是七心魔君洪炎又想乘機下手。因為只有像洪炎這等人物方能將輕功練到這等境地。因此輕風過處,站在附近的人紛紛向一旁閃開。不過仍有幾人乘機出掌攔擊。

  王一萍施展「雲龍三現」身法,片刻之間,繞室三匝,僅使室中諸人暫時發生騷動,王一萍落回原地之後,一時又靜立不動,他無心傷害任何人,卻想在這莫辨五指的暗室中引發一場激鬥。他站著不動,是在思索該用什麼方法,方可達到此種目的。

  突然之間,數十縷嘯風從石室一角發出,這一群暗器又多又密,手勁又大。雖然施放暗器這人是在盲目發射,談不上準頭。可是室中人數委實極多,雖是盲目發射,也有十幾顆暗器是對人直射而來。

  王一萍手臂伸處,疾向身旁擦過的一縷疾風抓去。他的意思是想將來或許可以從這枚暗器上察出施放暗器的人究竟是誰。

  可是中食兩指堪堪已將那縷勁風夾住,突然覺得如此做法是否太過魯莽。略一遲疑之間,那縷勁風早已疾掠而去。

  那縷疾風自王一萍身旁掠過之後,恍如石沉大海,毫無聲息,顯然已被旁人攫去。

  王一萍略略感到有點後悔,又有數十縷勁風從另一方位向四外勁射。一個冰冷的聲音含怒喝道:「朋友屢次施放暗器,乘機傷人,居心叵測。請朋友就此停手,以免自誤。」

  王一萍覺得說話這人尚不失為一條磊落漢子,雖然不知道那人是誰,心中也對他產生了一分好感。

  另有一人道:「我們何不將燈點燃再說。」

  那人說完之後,見無人反對,立即縱向室頂。眾人只聽火摺子一響,那一束粗逾兒臂的松脂火炬已被點燃,一人從室頂飄然落地,竟是抱石書生賀銜山。

  王一萍眉心暗皺道:「這廝輕功之佳,遠在我想像之上,我和他多日相處,竟未發覺,這人如此深沉,如果將來再和這人打交道,可千萬得提高警覺才是。」

  王一萍跟著已向室中掃視了一下,不由大吃一驚,原來僅這片刻時間,已有十幾人倒在地上,看樣子八成已經死去。

  王一萍站在一處屋角,其他之處屋角也站了不少人。神劍無敵崔仲宇、魯直和谷潔,以及紅旗幫正副幫主仍然分守兩門,不肯稍離。

  抱石書生賀銜山落回地面,迅速掠近室壁,面帶微笑,向七心魔君洪炎道:「不知洪兄此刻打算如何?」

  抱石書生賀銜山這話問得十分含混,七心魔君洪炎似乎也弄不明白賀銜山究竟想問什麼,遂也含糊地哼了一聲,算是回答。

  神劍無敵崔仲宇道:「賀兄難道還不明白,洪炎兄的意思大約是認為以錢易貨這門玩意不合胃口,說實話,老夫也並不欣賞活神農的做法。」

  七心魔君洪炎道:「崔大俠說得不錯,在下正是這個意思,有誰自信能從老夫手中將靈藥搶去的,儘管放手來搶,可是奉勸諸位在動手之前,務必仔細想想清楚。」

  站在紅旗幫主身邊的禿頭老人縱身一掠,到了室中,道:「既然尊駕這般說法,在下軒轅霸倒想試上一試。」

  紅旗幫只是一個下層社會中的幫會組織,在武林中並無太高地位,根本不能和各名門正派相比。七心魔君洪炎倒是認識紅旗幫主——可是卻未將他放在心上。這時見禿頂老人身法奇妙,顯然武功不弱,心中不免略略感到有點詫異。

  軒轅霸掠至室中,道:「我看尊駕武功不俗,不過這靈藥落在你手中,未必保險,不如由老夫暫時替你保管。」

  話未說完,右臂伸處,徑向七心魔君洪炎掌中玉盂抓去。

  禿頂老人此舉委實出人意料之外,就連七心魔君洪炎也感到既驚且怒。

  七心魔君洪炎一聲冷笑,兩眼瞪著軒轅霸疾伸而來的右臂,全然不動。直待禿頂老人指尖距離掌中玉盂僅只三寸光景,玉盂猛地向上一彈,輕巧地落入右掌,左肘一旋,屈指如鉤,直向禿頂老人脈門扣去。

  七心魔君洪炎這一招應用之妙,實在巧到極點。誰都認定他必然會出招反擊。可是誰也想不到他會突然將玉盂交到原本空著的右手中,而用左掌拒敵。

  禿頂老人一抓不中,反而被七心魔君制去機先,心中也著實吃了一驚。不過他果然身懷絕學,臨危不亂,首先運氣護住脈門,一式「金絲纏腕」五指如鉤,反向七心魔君洪炎腕間扣去。

  七心魔君洪炎松指撤掌,飄身而退。

  七心魔君洪炎雖然保住玉盂,未讓禿頂老人搶去,可是業已察覺這禿頂老人功力之深,竟不在自己之下,他方想到武林中尚有功力與自己相若,而卻籍籍無名的人物,遂道:「恕老夫眼拙,竟不知尊駕如何稱呼?」

  禿頂老人神態顯然異常凝重,默然注視了七心魔君洪炎半天,始緩緩說道:「老夫軒轅霸。」

  禿頂老者雖已說出了真實姓名,可是除和紅旗幫主站在一起的那幾人而外,其餘的人似乎都沒有聽說過軒轅霸三字。

  七心魔君洪炎臉上閃過一絲怪異的笑容,將掌中所托玉盂分出一隻,抖手向軒轅霸打去,喝道:「你适才不是自告奮勇要替老夫暫時保管麼,現在就交給你,等我們出了這間石室之後,再憑本身武學,決定這三味靈藥究竟屬誰!」

  那只玉盂出手時勁勢甚猛,及至軒轅霸身前,勁力突消,恍若枯葉離枝,輕飄飄地落在軒轅霸手中。所施身手,與先前將另一隻玉盂擲給王一萍時,手法完全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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