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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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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舍此而外別無妙境 普天之下唯此一關 南宮琦將他與七心魔君洪炎打賭上當之事說完,已將近黃昏時候,站起身來道:「現在你總明白我要求你不要向他人提及此事的原因了吧。」 王一萍生平最佩服這種一諾千金的大丈夫,聞言遂道:「前輩放心,我決不向旁人提及這事。」 南宮琦仿佛還有什麼要說,停留了片刻,卻默然轉身,疾躍而去。 王一萍經歷了這一次,才知七心魔君不但功力深厚,而且詭詐異常,今後真是絲毫也大意不得。 這一路地勢甚為占怪,眼前視界雖然十分遼闊,可是腳下可走的,似乎只有那麼一條,如果不往前走,勢必只有後退。 王一萍對怪老頭兒所說孔方中業已被擄走一事已不置懷疑;可是他覺得絕無循路退回之理,經過一陣短暫的考慮之後,仍然決定繼續前行。 第二天,王一萍又來到一座奇險的黑谷之前,心想能省點麻煩,還是省點麻煩的好,因此並不進入黑谷,逕自施展輕功,貼壁而上,想繞行過去。 攀上削壁,遠遠可以看見一處頗具規模的莊院,佇立在兩峰之間。 王一萍足下加勁,驚飆一般,向前飛瀉,不消多時,已自來到莊門前。 那茅屋前的一塊白木橫匾上龍翔鳳舞般,寫著「天下第一關」五個大字。 王一萍乍見之下,不由大為驚愕,有生以來,尚未聽人提到過天下竟有第二個「天下第一關」。 而且匾上字跡和當年草聖王羲之親筆所書的五字真跡,一般無二。 王一萍站在大門外正在發愣,突然聽見門內傳來一陣極輕微的衣襟帶風之聲;可是,到了距離大門不遠的地方,即戛然而止,緊跟著響起一片拖踏的足步聲。 王一萍眉心暗皺,心中覺得有點可疑,未容他多作考慮,大門已呀然敞開,走出一個年近六旬,步履蹣跚的老人來。 他好像事先並不知道門外有人似的,一眼看見王一萍之後,臉上頓時現出一副驚詫的神情道:「難怪今天一大早起來,就聽見屋脊上那只翹尾巴喜鵲,仲著脖子直叫喚,敢情真有貴人駕到。」 那老人一面說話,一面咳嗽,喉嚨管裡呼嚕呼嚕地響個不停,分明是有一口濃痰在那兒作怪,再看他面色黃中帶青,眼神渙散,一點也不像是武林中人。 王一萍抑住心頭疑竇,道:「在下路過寶莊,因為看見這副橫匾上的字寫得實在太好,一時大為敬佩,停下來看了幾眼。」 老人微一側首,斜著向上瞄視了一眼,道:「一塊白木頭上刻著幾個大字,這有什麼好瞧的?」 王一萍猜想這「天下第一關」五字或許出於臨摹,所以這老頭子才說沒有什麼好瞧,可是繼而一想,刻在山海關上那五字,與此刻掛在頭頂的這五字,大小懸殊,根本不可能是臨摹而來,證明是寫上去的,那麼這人在莊前豎上這麼一副匾額,用意如何,倒頗費猜測了。 王一萍心中猜疑了一陣並不想追究,拱了拱手,就待離去。 老人一把抓住王一萍衣袖道:「相公請進來小憩片刻,我老頭子只曉得吃飯睡覺,什麼字兒畫兒的我可一竅不通,不過我們家姑娘對於詩書琴畫,可是件件皆精,也許勉強可以陪相公作些個吟風弄月的風雅之事。」 王一萍始終覺得這座莊院異常神秘,不肯輕易停留,因而推託道:「在下刻下正有要事,急須趕路,他日得暇,一定再來寶莊,並向你家姑娘討教。」 那老人扯住王一萍衣袖不肯放開,笑道:「您這就不對了,您說您有要事在身,急欲趕路,就憑你這兩條腿?嘿嘿,您別看我年老,可是我心裡明白,您一定是一位遊山玩水的才子,你若不肯進去休息休息,大約是瞧不起我。」 王一萍始終覺得這老人令人可疑,心意一動,手臂不經意地向後一掣,似是想將衣袖奪出,那老頭上身立被帶得向前一傾,腳下一個踉蹌,向前跌了出去。 王一萍一試之下,發覺這老人委實一點武功不會,當下伸手將老人扶住,口中連聲說道:「在下一時粗心大意,不知可曾閃著腰沒有?」 老人笑著道:「哪裡就嬌嫩得會閃了腰去,您放心。」 老人抓住王一萍衣袖的手卻始終沒有鬆開。 王一萍既然試出老人並無武功,疑心已釋,想想這一路餐風飲露,備極辛勞,何妨在此叨擾一頓,因此也就不再堅拒。 老人見王一萍已有轉意,立即側身一旁,將王一萍讓進大門之內。 門內是一大片花圃,修飾得異常精緻,至於亭台樓榭的構建,竟完全是江南風味,王一萍心中暗暗稱奇,不住地猜想此莊主人究竟是何身份。 老人引著王一萍來到一間極雅致的靜室內坐定,遂即退了出去,不多一會,飛簾掀處,走進一個玉潔冰清般的淡裝美人來。 王一萍趕忙欠身而起,那淡裝女子,蓮步輕移,大大方方走到王一萍身前,含笑道:「相公請坐,我家姑娘日來冒受風寒,臥病在床,不克親來奉客,心中至為悚恐,特命冰兒前來奉伺。」 王一萍聽淡裝女子這樣一說,方知來人只是一名婢女,心想憑她這份素淡高雅、清瑩脫俗的氣質,居然只是一位下人,那她奉侍的主人是位什麼樣的人物,不難想像。 王一萍被那老頭兒硬拖進來,多少還有點不願意,此刻對這位尚未謀面的神秘山莊的女主人竟然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片企慕之意。 淡裝女子臉上始終帶著一絲淡淡的微笑,和她身上素雅的裝束,溫秀的舉止,令人油然生出一種企慕之意。 淡裝女子道:「冰兒想請公子先去水閣中觀賞幾副前人字畫。」 語畢,好像認定王一萍不致拒絕似的,向王一萍微一頷首,轉身向門外走去。 王一萍好似著了魔一般,跟在淡裝女子身後,也向門外走去。 花徑扶疏,滿眼芳菲。淡裝女子引著王一萍穿行在一片濃密的花樹之中,不久即已來到一座池塘旁邊,岸上一座九曲回橋,直通湖心,湖中築有一座高達三層的風閣。 王一萍在京中曾經暢遊所有名園,覺得能夠和此處一比的,實也寥寥無幾。 淡裝女子首先踏上回橋,王一萍看了莊中氣勢,已斷定不是普通人物。 王一萍邊走邊想,淡裝女子已將水閣閣門打開。 走進水閣,迎面就可看見一幅馬欽山的松下觀月圖。 王一萍久居京畿,常與各名門公子相過往,在詩詞歌賦h面頗下過一番苦功,尤其常為一般人所稱道的,是他超人一等的鑒賞力,任何古字古畫,只要讓他過眼一遍,即可辨出真偽。 眼下這幅月下觀松筆法,氣勢,甚至落款格局,無不洋溢一片古意,分明是一幅千真萬確的前人真跡。 這座莊院建築在人跡罕至的荒山之中,已是十分令人費解,而莊中居然藏有藝苑中視若瑰寶的月下觀松圖,更使人摸不清此莊主人是何身份。 淡裝女子業已走近樓梯口,見王一萍站在那幅月下觀松圖之前,狀若癡呆,不覺莞爾一笑,道:「王老頭沒有看錯,公子果然是一位風雅才子,我家姑娘生平沒有其他嗜好,就是喜好收藏古今字畫,您要是想看,何不跟我到樓上來。」 王一萍聽出淡裝女子言外之意,仿佛是說閣上才是真正收藏字畫的地方。 王一萍心中愈來愈覺驚奇,但腳下可未停留,一掠而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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